“……”孟康默默抱回花卷,搂得紧紧的。
“吊眼鬼你打算跪多久?走了!”没遮拦看着地上失神的陈晓薇说。
“没……没事了?”
陈晓薇愣愣说:“我刚骂了锦衣卫,不会被杀吧?”
“那可不一定!”
没遮拦冷冷说:“长长记性,别嘴里喷粪,逮谁臭谁!”
吊眼鬼眼嘴一咧,难过欲哭。
“娘希匹!”
没遮拦略一思索:“孟康,吊眼,你们先回去。”
“你呢?”孟康问。
“洒家突然有事。”
“何事?”
“洒家做事你少管!”
没遮拦转身便跑:“跟娘说我晚点回来。”
开玩笑,这些锦衣卫不是普通纨绔子弟,而是负责缉捕巡查的战斗人员!
看方向,是往聚仙楼去!娘希匹,今晚定有好戏!
没遮拦边跑边想:对了,甘铁臂甘一花两个混球也在那儿,也不知咋样了……
他步伐加快,冲入闹市中。
河风大起,将水面上的花灯,齐齐吹到一边。
没有灯火点缀的激水,在夜幕下,尤其暗深诡异。又经大风鼓动,于河中卷起黑色漩涡。
暗流涛涛,搅碎无数光影。
“今夜月黑风高!有大河风起,似要风云突变!好——兆头!”
一人戏腔唱起,连用三个“风”字。欢快望着秦淮河,伸开手掌,感受幕下寒波。
“大人!”
刚才的两个百户恭敬行礼。
冷脸百户此时神色热切:“是否现在动手?”
“小真来了吗?”那人问。
“还未到!”圆脸百户答。
“何必等他?我等足矣!”冷脸百户说。
“急——什么?”
那人唱戏只是爱好。戏腔火候不足,以致语调滑稽。
当然,这里无人敢笑:“今夜我等,乃配角耳——主角未至,不可——抢戏矣——”
圆脸百户赞成:“大人说的是,既已订驱狼捕狮之策,当按计划行事。”
冷脸百户不服:“计划不如变化,属下担心,迟则生变。”
“那就把心放肚里去!”
那人戏腔一停,声音甚有威言:“人生不过百,五十知天命!
这刹那荣华,就让那阴狻猊,多享受一刻吧!”
聚仙楼内。
玄医蒋无理叮嘱了曹太一,出了门,没看到姚宠。听得角落里传来欢笑,只见姚宠正和一同龄少年聊得火热。
“毕鸪兄弟,想不到你比我还小一岁,已经是闯荡江湖三年的老手了,还是苍萍子道长的弟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前途不可限啊!”
姚宠挤眉弄眼地奉承,拍得对方眉开眼笑。
那叫毕鸪的少年相貌平平,只一双机灵滚珠眼飞快乱转:“姚兄客气,谁不知玄医蒋先生的门下,药工即是徒弟,又岂是平凡之人?”
“哪里哪里,在下被家里扫地出门,到玄医那混口饭吃。苍萍子可是楚云帮五总裁之一,毕兄弟在江湖呼风唤雨,真羡慕呀!”
“惭愧惭愧,小弟忙于帮务,武功荒废,实是绣花枕头一个。
听说蒋先生以玄字为号。为求长生道,收集了诸多高等武功。特别一对六道神木,翻手间生老病死,神鬼莫测。姚兄以后医武双修,何愁不扬名江湖?”
“毕兄这可是打我的脸啊,入门两月,先生确是传授一门内功。可惜兄弟天资愚笨,初入太初境而已……”
“姚宠你在干什么?”蒋无理厉声打断。
“呵呵?先生您可出来了,等的我心急。”
姚宠大嘴笑说:“这位毕鸪兄弟是苍萍子徒弟,我跟他相谈甚欢。”
毕鸪恭敬行礼:“小子见过玄医。”
蒋无理嗯了一声,上下打量毕鸪,冷哼说:“跟苍牛鼻子一样讨厌!”
不顾尴尬的毕鸪,拂袖而去。
姚宠赶忙跟上,不忘招手毕鸪:“你要有什么轻伤小病,只管来找我哈!”
“你这狗儿的蠢货!”蒋无理一个爆栗敲下。
“哎呦怎么了?”姚宠抱头大叫。
“苍萍子专管楚云情报。那毕小鬼是他徒弟,三言两语在套你话嘞!你这大嘴倒是痛快,再下去,老夫老底都被你泄了!”
“呵呵是吗?真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说他故意找我聊天呢!”
姚宠顿时忿忿,忽然又大嘴一笑:“他套我话也没用!反正您没教我啥实用东西。”
“狗儿的!”
蒋无理作势欲打:“你在讽刺老夫?”
“不敢不敢!我刚入门,学东西得循序渐进嘛!道理我懂。”
姚宠吐舌坏笑:“先生肯定不是吝啬鬼!收集那么多武功,总不会小气的一个不教!”
蒋无理气笑:“你倒会激将!小聪明那么多,还不是被毕小鬼耍了?”
“呵呵这您就小瞧我了。我在医馆也不是没跟难缠客人打过交道,而且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兵不厌诈之道。他耍我?是我赚他情报!”
“狗儿的,你倒是说说赚了什么情报?”
“这就多了!”
姚宠摸摸下巴:“比如……楚云帮大破十八扁担,自己也伤了元气。这次寿宴,好多头领在外都回不来。
比如……朝廷给楚云帮穿小鞋,看着两派火并,自己坐收渔利!”
蒋无理停步看他:“这是毕小鬼告诉你的?”
“是我套他话分析出来的!说了我熟读兵书嘛?做梦都想当大将指挥千军万马……”
“狗儿的,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能!”
蒋无理认真看他。姚宠忽说:“先生,您帮我要签名没?”
“什么?”蒋无理一愣。
“阴狻猊曹太一的签名啊,刚刚可是本尊,大豪杰啊我特崇拜他!”姚宠双眼变成星星状。
蒋无理有些跟不上他脑回路:“终归是个大嘴小鬼……老病猫的病不准外露,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姚宠刚要回答,忽听有人喊道:“老蒋你这庸医,又吓谁呢?”
迎面走来三人,老远距离就闻到一股怪味。以酒臭,花香,铜锈味为主。夹杂各类药材,使得旁人避得他们远远的。
当前那酒臭味的长大醉汉,须发眉皆白,蒜头红鼻吸吸。
他穿着破布衫,拿着胖葫芦,顶着大肚子。酒气哈哈,一步三摇。
之后是身穿大福彩杉的矮胖子。笑得乐呵呵,五官圆润。
眼配金边单框镜,项颈戴金链,双腕环金镯,十指穿金戒。从头到脚的衣装,无不镶金。
最后,是浑身散发花香的窈窕淑男。披着至腰黑发,鬓插鲜花,衣带宽宽。
手里一把美人赏月的圆扇,遮着嘴鼻,目有厌色。显然也对这混合气味不爽。
酒医杜爱康,财医金如山,花医柳寻香,再加上玄医蒋无理。
酒色财气!这四人是全南都公认的最高名医,又唤南都四歪医。
他们虽是同行,但各有嗜好,各有病群。因此四人关系,还算融洽。
蒋无理怪眼一翻,厌恶说:“狗儿的,同行冤家不聚头懂不懂?我们四个搁一块,你瞧这味大的……”
姚宠侧身,面露难过。
“老蒋你……嗝!”
杜爱康一把搂住蒋无理。
“呵呵?”姚宠看得惊讶。
他知道老师的武艺和性格。非行医时,最烦与他人肢体接触。看来老师跟酒医……基情非凡啊!
姚宠想着想着就乐了。忽然杜爱康朝他一哈——酒臭扑鼻!
姚宠两眼一翻,直接倒地……
“臭酒鬼,狗儿的你干得好事!”
蒋无理大怒,怎奈对方一只毛臂搂着,硬是挣不开。
杜爱康瞟一眼瘫倒的姚宠,不屑一笑。
捏着酒葫芦,就朝蒋无理嘴里灌:“聚仙楼独有的神仙醉,加上我特别药草制成的药酒……你尝尝!”
“好酒鬼,把他往死里灌!就因为这厮,害我损失了曹太一这么大的金主!”
金如山眼冒金锭:“我听说了,看一次病给十金……”
他面容扭曲,忍不住扬起胖手上去揪打:“我靠你大爷!”
“哼!男人啊都是污浊秽物!”
柳寻香看着搅成一团的三人,连连摇头。扶起地上的姚宠,仔细打量起来。
姚宠被他看得发寒,联想这货外号花医色医……呵呵?吓得汗毛直立。
“你就是姚宠?”柳寻香问。
“呃……是小人!”
杜爱康和金如山同时看他。
“你就是那个把本草丹,给一个流民吃的蠢货?”
金如山破口大骂:“脑子被门挤的蠢驴!那本草丹灵丹妙药,卖给贵人,不知道值多少金子!”
姚宠尴尬,明明是自家的药,这位财医看起来……比割肉还疼!
“喂死胖子,你骂谁是蠢驴?他现在是老夫的药工!”蒋无理好不容易挣开杜爱康,护短骂道。
柳寻香大叹:“三月前,胭花河的李姑娘病逝了。
那本草丹拿来救一佳人,可比救一浊物好多了!可惜,可怜,可叹!”
“……”其他三医同时皱眉。
“嗝!”
杜爱康打着酒嗝,把葫芦递给姚宠:“小哥,喝一口!”
姚宠哪里敢喝:“小人不会喝酒。”
“好汉子岂有不饮酒的?”
杜爱康醉眼微挑:“杜酒鬼的酒,只给看上眼的人喝!小鬼,你有医者仁心,杜某敬你一杯!”
“哼!”柳寻香见他故意与自己叫板,冷冷一哼!
杜爱康不理他,接着说:“你老师性子怪,连徒弟这个名份都不愿给。平时还当受气包,不定哪天炸了赶你出门。若你想学医,可以来找我!”
“呵呵?”姚宠愣愣望向老师。
蒋无理冷哼:“没见过这么当面挖墙脚的。姚宠你喝了吧。杜酒鬼的好酒,不喝白不喝,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