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耳边传来茶盏轻磕桌面的声音，伏案的人抬起头。

“陛下，歇会儿吧。”青箬收起茶盘，静静看着他，眸色潋滟澄澈。

没由来的，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被火舌熨了下，一股灼意顺着胸腔直达口中，刹时口中涌起干燥。

微微吞咽了下，他放下手里的朱笔，敛下心里的异样，才端起茶盏浅呷着。

青箬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李秉煜将茶盏轻在案桌上，眸色不明，语气轻漫，“众臣上书，慕容家谋逆叛国，当诛九族。”他侧首打量着她，“你，觉得如何？”

青箬听罢，心里微凛，忙跪伏在地，“奴婢区区女子，怎敢妄议朝事。”

他面上虽不明喜怒，但天子将朝堂之事相告，无论是试探，还是立意，她都无法承受。

“朕赐你无罪，说罢。”他状似无意的拿着茶盖轻叩着茶盏。

那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敲在青箬的心口，额角也慢慢沁出了汗腻。

“奴婢见识浅薄，不知当如何。”青箬指尖轻抠着地面，因着用力，能见到指尖泛着白。

景兴帝不再看她，“朕明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青箬起身拿起一旁的狐裘，

待行至门口时，却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桌案后的人，“若陛下允了朝臣意见，青箬只求一事。”

凤眸微挑，“嗯。”

青箬复又跪下身，脊背却挺得笔直，“求陛下开恩，放外祖一命”

凤眸内晦暗不明，唇角却多了抹讽意，“你可明白九族之意？”

“奴婢明白，只是外祖征战一生，为国为民，奴婢舍不得看他晚节不保。”

他的声音寡淡，如外间呼啸而过的风，“那你与虹儿呢？”

九族也包括外嫁女一族。

“奴婢明白，这一年光阴已是陛下开恩，奴婢不敢奢求。”

凤眸静静凝着她，隔得有些远了，她瞧不真切，半响才听见他开口道，“允了，下去吧。”

“谢陛下，奴婢告退。”

出门后，青箬站在檐廊下，看着外面仍旧肆意纷飞的雪。

一旁一把藕荷色油纸伞静静撑立在地，正是来时自己用的那把。

她撑伞步入雪中，待到了雪人的位置，她停下脚步。

那两只雪人已经被雪半掩埋在地，只余两只眼睛还留在外面。

青箬弯腰将它们身上的雪扫开露出它们本来的样子。

当她起身时正好看到回廊前立着一人。

那人正盯着她，那双锐利的眸子如鹰隼一般令她呼吸一窒。

青箬无法，慢慢走上前去，“奴婢见过顾将军。”

顾言的面色极冷，“当日的那一剑，我确实想杀你。”语气也如他人一般，寒凉刺骨。

“奴婢知道。”那扑面而来的杀意，她并非没有感觉。

“陛下心慈，但我不会。”

他与李秉煜都是冷沉之人，只是李秉煜像玉，瞧着生寒，实则却触手生温，而顾言给人的感觉如数九的寒冰，冷得刺骨。

“奴婢不太明白顾将军的意思。”

尖锐冰冷的眸光扫在她的脸上，“陛下是心怀九州四海之人，而你只会是他的负累。”

她的眉头逐渐加深，嘴角扯了抹无奈的笑，“顾将军怕是对奴婢有误会。”

顾言瞥了她一眼，“最好是误会。”说完，便踏入雪中。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青箬心里愈发的乱了，原本李秉煜来到青州已让她不明，如今更是思绪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