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兰看着正在折叠着衣物的青箬，又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圆凳上的青儿。青儿此时亦是满眼的不舍与纠结。
苓兰复又看向青箬，抿了抿唇开了口，“姐姐真的要离宫了吗？”
昨日晚霞满天时，仇衍来如阁宣读圣旨。旨意:龙青箬于景兴元年之疫症有功，特许提前放她出宫。
青箬谢过收了圣旨便回了自己屋里。
青、苓二人虽是满面疑惑，却也未去打扰她。
直至今日青箬叫二人进房来，苓兰才问了出来。
青箬停下动作，点了点头，“明早我就走了。”说着，她站起身朝墙边的柜子走去。
苓兰嗫嚅着唇角，“可……”好像有许多话要讲，却又不知该如何讲。
那年的疫症闹的甚大，多少大臣被罢免问责。而青箬之功并非只是为陛下侍疾，更是找到解决疫症之关键。当时景兴帝发布赏赐名单，青箬之名虽在例却并无具体赏赐，无人料想到竟留在此时。
青箬从衣柜里取出早已备好的两只匣子，走到二人面前分别递给二人，又道:“这几年宫里各主子给的赏赐，我留了一部分，这些送于你们。”说完，她又坐回床榻边。
青儿打开匣子，珠宝金物光亮夺目。她立即合上匣子，“姐姐不可。”说着，她起身走到青箬面前，“这些都是贵人们赏给姐姐，如何能给我二人？”
“是啊。”苓兰也急急递还给青箬。
青箬抬手推拒着，目光坚决，“你们无须推托，我既说给你们，你们便收下。”
三人一同生活那么久，自然是知晓青箬的为人，她既然是准备妥当，必定是不会再收回。
青儿捏了捏手里的匣子，同苓兰道:“既然是姐姐的好意，我们收下便是。”
青箬一壁将衣物放入手边的箱子内，一壁同二人说道:“我已经同陛下与淑妃娘娘说过了，待我离宫后，你二人便去淑妃娘娘跟前侍候。”
二人眼眶微热，青儿开口溢出话，“姐姐……”
青箬放下衣物握着二人的手，“我自是不愿再让你们回到原来的地方。你们也知晓，我与皇后之间有龃龉，若是她有心为难，也只有淑妃娘娘能护着你们些了。”
二人明白她的心思，心里除却感动，便只有深深的不舍。
三人一同用过晚膳后，青箬带着青儿与苓兰去了锦云宫。
夜幕已经降临，宫道被宫灯照得透亮，三人并行小声叙话。
青儿与苓兰手里各拿着包袱，白日里青箬同她们讲完后，便让二人收拾自己的东西。
“明日我一早便走了，你们不必来送我。”
二人齐齐开口，“姐姐……”
青箬安抚地拍了拍二人的手，“从今夜开始你二人便是锦云宫的人，须得用心侍候好淑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便去找风娅。”
青儿紧紧握着她的手，“姐姐，你何须再为我们费心呢？”平日里青箬便非常照顾二人，如今都要离开了，却还是替二人着想。
青箬浅浅笑开，“你们是我妹妹，我自然是要费心的。”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本来想等你们离宫时，为你们备份嫁礼，如今倒是我先走了。”她看着二人，“你们放心，等你们离宫嫁人，我还是会备一份嫁礼。”
“姐姐。”二人面露羞涩，“姐姐可别打趣我们了。”
三人笑作一团之际，已是到了锦云宫前，夜幕下的宫室烛火通明。
重莞正在锦云宫等着青箬，三人入殿向她行过礼后，青儿与苓兰便被风娅带出殿安置去了。
“本宫未曾想过，陛下会放你出宫。”重莞的声音自寂静的殿内响起，伴着几分感叹与悠长。
青箬浅笑着，“我也没有想到虹儿会向陛下请旨。”
重莞看着她，半晌才问道:“你可曾想过要留在陛下的宫里？”这个宫里，正是成为景兴帝的妃嫔。
眼睫轻颤，青箬摇了摇头，“从未想过。”
“为何？”重莞的声音有几分急，“你明知陛下心悦于你”
“我知道。”青箬接过她的话。
“那你对陛下？”
“我亦是。”
秀眉微皱，重莞眸色复杂地凝着她。
“并不是心意想通之人便会在一起。”青箬面上挂着浅笑，眉眼莹亮，流光游弋。
重莞更看不懂她了。
青箬不再多说，站起身同主位上的重莞道:“天色已晚，青箬该告退了。”说着，她敛裾跪地，“日后怕是极少能见到娘娘，青箬在此拜别娘娘，愿娘娘往后平安康健，顺心遂意。”说着，她便伏身叩地。
……
方迈出宫门，身后追来一人，“青箬，等一下。”
青箬转身看去，风娅手提宫灯快步走到面前。待她气顺过，青箬问道:“怎么了？”
风娅将宫灯递到她手边，“娘娘让我把宫灯给你，夜里天黑，小心些。”
青箬握着竹柄，会心一笑，“替我谢过娘娘。”
风娅点了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青箬抬手握上风娅的手腕，“照顾好娘娘和自己。我走了。”
风娅红了眼，“你也照顾好自己。”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提着宫灯，青箬在宫道上慢慢行走，偶尔会举起宫灯看向各处。临离前，她还想再看看她走过无数遍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她竟来了绛雪轩，看着眼前的太掖池，青箬神思飘散。
当年，李姣在这里办生辰宴，她特意准备了惊喜。那夜的烟花好似极美，但她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李秉煜让她一直套着那个滑稽的小猪头套，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思及此，青箬忍不住扬起笑来。原来时光已划过这般长久了，那夜的欢笑仿佛还响在耳畔，而她明日便要离开这里了。
青箬轻抚着廊柱，想起几日前自己在养心殿同李秉煜的对话。
他问:“你想出宫吗？”
青箬静静看着立于御阶上的人，秀目轻描着他的神色眉眼，终是点了点头，“想的，我想离开。”
“朕欲册你为妃，你可愿继续留在宫中？”
青箬抿着唇角，摇了摇头，道:“陛下与我身份悬殊，但我一直希望，至少能相对平等的条件下站在你身旁。”
凉眸微动，李秉煜静静凝着她，袖下收紧的拳渐渐松了下来。
良久，殿内才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