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都是哥哥, 而我是裴先生?”
男人弯腰与她平视,斯文轻慢的语气,一双黑眸却似非望她。
“我怎么欺负你了?嗯?”
在外人看来再平常不过的问句, 听在她耳却不是那么回事。
经历过几次欲到不行的接吻, 再单纯也明白他口的“欺负”绝对别有深意。
裹在围巾里的耳尖陡然烫了一。
近距离望他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颜苏没由来想起初次见他时的场景。
她跟哥哥像是一只误入丛林的鹿,猝不及防就闯入了一个她从不曾设想过的瑰丽世界。
那会,清贵矜傲的男人了楼, 一副漫不经心的恹恹相。
并没注意她个不速之客,只是在听到周泽晏那句“想跟裴结婚的小姑娘”时而懒散地看过来,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跟我结婚?谁?”
颜苏还记得那个感觉。
羞涩,战栗,又忍不住的心动。
而眼, 仿佛是初始的模样。
他却用经的语气, 讲不经的事。
么个情况。
颜苏不只耳尖发烫,就连他作弄的那枚玫瑰吻痕也变得滚烫起来。
一屋子的人盯他们。
她还没有公开的勇气。
是让父母跟哥哥知道他们在一块了。
颜苏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现他直勾勾盯瞧。
她心跳如鼓, 脚发软。
生怕别人看出端倪, 颜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又过了半天, 才瓮声瓮气地回他, “我们本来也……也没那么熟。”
说完,偷偷瞄他。
就见他直起身子,瞧了她半晌,忽然轻出声。
人不时芝兰玉树,起来斯文败类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逼』红了脸的颜苏:“……”
“裴你做个人吧,逗人小不干什么?”周泽晏说, “没瞧见人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提到,周泽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大半年都没见面,人家当然跟你不熟。”
裴时瑾轻飘飘睨他一眼,语带玩味,“嗯?是么?”
颜苏心里头跟揣了只小兔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吧唧”摔地上。
偏偏位姓周的哥哥从不会看眼『色』行事,话题越问越偏,“小不上大学有没有谈恋爱?”
颜苏:“……”
宋燕丞踢他,“你少带坏小孩,她才多大谈什么恋爱?”
“人都十八岁了上了大学了,谈个恋爱怎么了?”周泽晏躲开,不以为意地一,“你上高早恋怎么不说?”
宋燕丞:“……”
揭老底,虽然头疼,该嘱咐的照样不能少。
颜苏还没理明白哥哥丰富的情史,宋燕丞已然阴恻恻地开口,“敢随便谈恋爱打断你腿,听到没?”
颜苏:“……”
她不服气地顶嘴,“那你不也谈恋爱?还谈好多个。”
“我是男人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宋燕丞敲她小脑袋,“女孩容易深陷,又容易感『性』地骗,那能一样?万一——”
想说“骗身骗心”,觉到底一个小姑娘,当么多人说个不合适。
又强行止住。
“总之就是不行。”
颜苏:“……”
她没想到她哥哥现在能龟『毛』成样。
周泽晏经脸:“不过现在确实挺多感情骗子的,小姑娘欺负的一愣一愣的,只管撩不负责,渣男本渣。”
“比如宋二。”他说,“你永远也别指望他为一姑娘收心。”
“当然,裴就更不提了。”周泽晏一本经地调侃,“他个人根本没心。”
“所以说,小不你哥虽然渣,但也真心为你好。”周泽晏忽略宋燕丞杀人的目光,“没人比一个渣男更懂渣男的心,听他的准没错。”
颜苏:“……”
一口一个“渣男”,宋燕丞又踹他一脚,气了,“谁特么是渣男?你玩嫩模时怎么不说?”
周泽晏大方承认:“我只是玩,各取所需,又没谈恋爱。”
宋燕丞:“……”
俩人见面就斗嘴,没完没了。
颜苏对于他们种一言不合就斗嘴的『性』子无比伤神,两个加起来都快奔6的老男人,怎么能比小学鸡还幼稚。
“讲真,伤心分为十等痛的话。”周泽晏说,“诛心无疑是痛的一种。”
“走心了,发现骗了,一般小姑娘,尤其没恋爱经验的小姑娘都会受不住。”
会身为“恋爱专家”的周泽晏侃侃而谈的样子颇像那么回事。
颜苏听到后几句观,不禁一愣。
走心了,发现骗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偏偏在意两句。
视线从两个“老学鸡”身上挪开,颜苏意识看向裴时瑾。
他会在落地窗边接电话。
英挺的背影,矜贵的气质,不管在哪都格外瞩目。
裴哥哥为什么逗她呢?
真的是在逗她?
还是说,其实他也不想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恋爱的少女难免患得患失,心里很清楚她跟裴哥哥的差距深到宛若马里亚纳海沟。
以前没在意,会冷静来,『迷』『惑』的感觉再次萦上心头。
裴哥哥那么优秀。
为什么会喜欢她样一无所有的小姑娘?
颜苏拢围巾,盯男人的背影发呆。
通完话,裴时瑾收了机,回头就瞧见自家小女朋友缩在围巾里目不转睛望自己。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小姑娘像是害羞,忙不迭挪开视线,用围巾把自个埋得越发深了。
裴时瑾怔了一秒,哑然失。
很想抱抱她,现在显眼不是好时机。
接了通电话,有些事情迫在眉睫不得不发。
指尖轻叩窗棂,听到宋燕丞在他身后问。
“午还有应酬?跟谁?”
裴时瑾:“mh的宋总。”
“就昨晚拉你喝酒喝到凌晨的宋智?”宋燕丞递了根烟他,嗤,“他还挺执,连他亲姑娘都舍得。”
从江雾里口得知,宋智带来的内刚上大一的小姑娘,学美术的,是他的独生女。
一豪门千金大小姐,养在深闺里,掌心宠一样的存在。
裴时瑾没接烟,散漫一,“商人无情,本就如此。”
宋燕丞意外地挑眉,“戒烟啊?”
想当初为了彻底融进个利益圈,人没少学些纨绔子弟的那套做派。
说学,其实打小成长于那样的豪门环境,玩意轻车熟路。
抽烟容易戒烟难。
尤其是遇到棘的问题,尼古丁的因子能渗透骨缝,令人短暂地快乐。
“不想呛到小——”视线从沙发上端坐的小姑娘身上一扫而过,裴时瑾眉目深沉,刻意放慢了语速,“——朋友。”
宋燕丞一僵,突然意识到他个当哥哥的实在不称职。
他收了烟,又问:“那个宋智到底什么意思?”
裴时瑾把玩修长的指,“你说呢?”
没说明,宋燕丞也懂了。
mh集团作为深耕在国外的大集团公司,在文旅上头首屈一指,是安和集团打入国际不可或缺的一环。
实体经济低『迷』,不动产又进入到了晚期,随之而来的是精神文明的繁荣。
以此衍生的文旅项目水涨船高。
安和集团需mh的在国外的资源,而mh需资金流。
容易让两家心无旁骛地绑定,便是联姻。
宋燕丞调道:“联姻啊?”
其实,论背景,两家巨无霸公司联姻,在业界常的很。
“听说那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年纪也不大。”宋燕丞黑眸微眯,故意试探他,“你反又不打算谈恋爱,跟谁结婚不是结?”
“有了mh的支援,对抗董事会那些老顽固们岂不容易的很?”
裴时瑾偏头看他,眉目间融浅,意却不直达眼底,“嗯?是么?”
宋燕丞:“真不考虑?”
裴时瑾莞尔,“也不是不行。”
宋燕丞:“??”
“你认真的?”
裴时瑾,语气带了些许轻慢,“mh我势在必得。”
多年的默契,宋燕丞几乎第一时间就get他的意图。
他挑挑眉,“mh势在必得?人呢?”
裴时瑾看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长途跋涉之,小朋友显然遭不住,小脑袋一一。
短暂惊醒后,又轻轻阖上双眼。
个乖巧的模样,别提多可爱。
他轻了,心不在焉道:“嗯?什么人?”
“装傻么你?自然是宋智家的小千金。”
“人?”他微微一,“关我什么事?”
宋燕丞嘴角一抽,心道:然。
不过——
姑娘的照片刚才瞧了眼,他惊讶的发现宋智的小女,某些气质方面就还挺像他们家小颜苏。
大约都是学画,且年纪相仿的缘故么?
长时间的飞行,在飞机上又没怎么睡,无聊之,竟然睡了。
醒来,听到周泽晏的大嗓门,“我们一会去费城,你不去啊?”
“嗯,不去了。”
“真不去老爷子拜年?虽然他还没松口,近明显心情不错。”周泽晏说,“可能是因为小不……”
他的声音一子低了来。
颜苏睡得『迷』糊,一句“小不”让她睡意全无。
从臂弯抬眸,一脸懵懂地望向声音来源。
他们已然没再交谈。
她茫然望向裴时瑾,他穿了大衣,里头的衬衫一丝不苟,铂金针链熠熠夺目。
瞧样子,大约是出门。
颜苏莫名有些心酸,从见面到现在,他们竟然都没能好好搭句话。
抬眸看向他时,他也恰巧看过来。
视线胶在一起。
颜苏怔然望他,就见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睛弯了弯,一句话没说,出了门。
不过片刻,她的机突然响了。
她拿过机,低头一瞧。
是裴时瑾发来的微信。
一条语音。
颜苏心跳得飞快,做贼心虚地机藏好,她习惯随身携带无线耳机。
连了蓝牙,次按了播放键。
[大魔王:又想欺负裴太太了怎么办?不欺负?嗯?]
颜苏脸颊爆红,一个没拿稳,机差飞出来。
江雾里暗观察他们许久,若有所思望面红耳赤的小姑娘。
俩人该不会……
真在谈恋爱吧?
再见到裴时瑾是在除夕,近天冷,冷空气袭来时,伴随海洋吹来的湿气。
雪得大,几近一尺厚。
一觉醒来,趴在窗外,入目所及的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头一次在国外过年,种感觉还挺奇妙。
宋和平幢别墅面积不大,胜在精致,外头是简约风,里头的装潢却古『色』古香,有种怀旧的质感。
多年没跟父兄联系,颜苏对宋和平的印象还停留在幼稚园时期。
两人的见面贼尴尬。
一个古板的老学究,一生奉献了生物研究,甜言蜜语完全不在他的领域范围。
一个爱害羞内心戏很足的二小萝莉。
八竿子都打不的『性』子,撞一起,尬的颜苏脚趾能抠出室一厅来。
宋和平忙,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见了面,也是一些没营养的对话,“吃饭了吗?”“睡得好吗?”“住的习惯吗?”“需什么让你师兄师姐们买你。”
颜苏明白她位老父亲其实一直在想方设法弥补失去的过往。
明白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不尴尬。
两个极度安静的人在一块简直是种折磨。
宋和平搞得虽说是高科技的生物研究,人却极爱风雅。
书房里暖风足。
宋和平提了『毛』笔,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写春联。
颜苏趴在一旁意兴阑珊地研墨,宋和平睨了眼女,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地融了抹意,“困了?”
“啊?”
“晚上没睡好?”
“还可以。”
“倒时差是比较难受。”宋和平且写且问,“燕丞说你考了清大美院。”
“是的。”
“有没有想过去意大利留学?”宋和平搁笔,认真地看她。颜苏愣了愣,回望他,“去意大利留学?”
宋和平颔首:“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是艺术的天堂,既然主攻油画,不妨到更专业的地方。”
“不用担心其他问题,爸爸会安排你哥哥准备好一切。”宋和平温和地看她,“至于你妈妈那边也不必担心,沟通的事情由爸爸来做。”
“颜苏,你想不想去?”
学美术的没人不想去座一流学府,颜苏以前也幻想过,念完本科,可以申请到国外深造读研。
但也只是想想,以颜眉固执的『性』子,辈子都不会放她一个人出国。
犹豫了,颜苏眼眸低垂,声音很轻,“我还没想过些。”
知道小姑娘顾忌什么,宋和平没多说。
又是持久的沉默。
直到周泽晏跟江雾里带了礼物过来拜年,宋燕丞招呼他们进了门,打破了尴尬的僵局。
颜苏在二楼书房,远远听周泽晏说,“裴在外头呢,老师又没放话,谁敢让他进来。”
宋燕丞:“他疯了啊?外头么大的雪?”
“今天气温还挺低的。”江雾里挺担忧,“流浪汉冻死已经上了新闻。”
颜苏闻言,心头一跳,研墨的不由一顿。
宋和平眼皮都没抬,大笔一挥,从容勾勒那个“情”字。
“颜苏。”他沉声道。
小姑娘明显吓一跳,“啊?”
“吧嗒”一声,墨条砸在烫金的红纸,溅起朵朵墨花。
宋和平:“好好研墨。”
“……嗷。”
上在动作,心思早就飞远,两只小耳朵竖起,希望能再听到一些消息,内心却急得不行。
她从江雾里那里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雾里讲得很隐晦,她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生物研究,基因学,疫苗,新『药』。
些东西离她太过遥远。
唯一知晓的是,他们好像在做一件非常艰苦卓绝的事情。
大量的资金投入,少的却是顶级的科研资源。
所以裴哥哥才回安和集团,没没夜的工作,只是为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流么?
明明做的是件绝对确的事,为什么爸爸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大人的事她不懂,问了,江雾里再也不肯说。
又研磨了一会。
宋和平听小姑娘低声开口,“今天很冷,种天气很容易生病吧。”
宋和平上一顿,“你说什么?”
“我记得以前捡了只流浪猫。”小姑娘没回他,喋喋不休道:“妈妈不喜欢猫,也不准我养猫。”
“是爸爸悄悄帮我把小猫养在了地库的储藏间。”
她捏了捏葱白的指,抬头看他,“爸爸说,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和挽救,是从医之道,也是研究之本。”
“所以爸爸一直醉心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制造出物美价廉的『药』剂。”她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样普通人也能买的起『药』,不会因为囊羞涩而放弃本来可能挽救的生命。”
宋和平脸『色』阴沉,目不转睛地望她。
颜苏吸了吸鼻尖,“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确的道路。”
“但我明白,靠国外是不成的。我们没有自个的技术,就会外人拿捏,扼住咽喉,不得不去妥协。”
“我不懂什么科研梦,学术氛围,理想,名誉或其他。”
她默了默,“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国人,我永远爱我的国家。”
“她可能还不成熟,可能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国内的科研氛围确实不够成熟,但如没有一个人去尝试,那不是永远都在裹足不前么?”
“那至少、至少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说,眼泪就想掉来,“而不是直接人判了死刑。”
宋和平捏紧『毛』笔,复又松开,半晌,他淡声问,“说够了?”
颜苏张了张嘴巴,没再吭声。
室内空气闷热,四处弥漫无言的沉寂。
话到份上,颜苏已经不想再在里待去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也不明白爸爸纠结的在哪里,或许另有什么隐情。
但种氛围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高压之,人就容易变得敏感,宋和平盯小姑娘梨花带雨的侧脸,心头一软,放『毛』笔,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吧。”
小姑娘『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哽咽道:“去哪?”
宋和平面无表情:“把外头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猫拎回来。”
颜苏:“……”
“你们谁去说情?”
“别看我。”周泽晏『揉』『揉』眉心,“我不想再丢出去。”
江雾里沉『吟』片刻,幽幽叹息,“我去吧。”
话音未落,就见小姑娘拎把黑『色』大伞,连帽子都来不及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嗖”地冲出了门。
宋燕丞一阵懵『逼』:“等等!你去哪?”
回应他的是震天的拍门声。
宋燕丞:“……”
江雾里望微颤的红木门,会心一,扯他们俩的臂,“走吧,我们先去把菜整一。”
“整菜干什么?”
“年夜饭呀。”
……
外头风雪胜,凌冽的寒风刮来,刀割似的,刺骨的凉。
颜苏出来得急,没戴帽子,一双小耳朵冻得通红。
风大,伞撑不开,索『性』就合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别墅外跑。
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而落,沾满了小姑娘绑丸子头的黑发。
等终于跑到他面前,小姑娘喘气,没顾得上其他,急促开口,“裴哥哥你冷不冷?”
裴时瑾微怔,漆黑的瞳仁浮光流动,一瞬不瞬注视她。
颜苏毫无察觉,本能地去探他的,“天呐!么凉!!”
她丢黑『色』雨伞,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也冻得够呛,两只小条件反『射』般地去帮他焐热冰凉的指。
却在同时,他反握住了腕。
冰凉的触感让她没由来打了个寒噤,颜苏意识抬头,裴时瑾眼眸低垂,弯腰捡起了她丢在雪地里的黑『色』雨伞。
黑『色』雨伞撑开时。
颜苏只觉得腰间蓦地一紧,他扣紧压了过来。
雪花漫天飞舞,不远处是江雾里他们的脚步声。
渐行渐近。
颜苏惊愕地望眼前的男人。
伞面倾斜,遮挡了视线。
颜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样抱真的没问题吗?
她红脸想出声提醒,“裴——”
男人单握雨伞,掌收紧之际,炙热的吻同时落在她唇上。
声线携蛊『惑』般的喑哑。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