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七世不相负

《许你七世不相负》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景璠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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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臣再见景璠的时候,他盛装带了皇子一同出现在大殿之上,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更加干瘪憔悴,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大出许多,显得空荡荡的。冕旒上的垂珠遮着他的脸,表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文武群臣跪地叩拜之后,皇帝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着下面的众臣说道:“朕登基以来,有赖众位鼎力扶持,虽然国中时有祸乱,最后也都能妥善解决,朕感谢各位的辛劳。其实尤其这几年,关于朕的种种流言也是吵得沸反盈天,这些朕谁都不怪,有的也的确是朕做的不够好。前段时间祖先殿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朕便不再多解释什么。现在,朕决定禅位给皇子景宏,请各位继续尽职尽责辅佐幼主,护佑我猷南国天下,朕感念甚深。”

此言一出,跪着的满地文武皆是大惊失色,就连不满景璠多年的齐国公齐谦,此刻都面露恸色,更是立刻就伏地哀求道:“陛下,陛下啊,您如今春秋正健,叛乱虽平,但国中尚有多处灾荒,国外还有诸多邻国虎视眈眈,此时如果您要禅位的话,猷南国将面临空前的压力啊陛下。再说,祖先殿铁牌一事,焉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所为,怎就能确定是上天警示无疑呢?综合考量,如今还是由陛下执掌天下,才有可能保佑猷南国渡过危机,万世太平啊。臣冒死请陛下收回成名。”齐谦的话说完,身后跪着的文武群臣接纷纷响应,叩头如捣蒜一般,请皇帝收回成命。

看着下面跟了多年、信了多年、斗了多年也防了多年的众臣子,景璠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不管怎么说,他们和自己乃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斗也好争也好,到了最后这关头,每个人心里都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悲哀。他深深叹了口气,抬了抬手让众人起来:“众位爱卿,大家陪我辅佐朕多年,如今突然要离开,朕心中其实还是颇为不舍的。不管从前我们都因为何事何理起过冲突,朕也都明白你们的苦心。现在朕心意已决,诸位都是猷南国的股肱之臣,想必定然深明大义,能够理解朕的一番苦心。其实,除了宏儿年纪尚幼之外,他的德行、学问朕都是非常满意的。朕相信,他会在众卿的辅佐之下,很快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带领猷南国走得更远,让百姓更加富足安乐。诸位都起来吧,朕还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众臣无奈,只能站起来,等着聆听景璠的训示。

“陛下不可。”景璠还未开口,大殿外传来一声绝望的女声,随后皇后一身常服便冲进了大殿。皇后乃是齐国公爱女,出身高门,自小极有教养,册封了皇后之后,更是时刻以一国之母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举止言行从无半点差错。如今日这般不顾祖训贸然登殿,那是绝无仅有的一回。此刻她眼中除了座上憔悴而决绝的景璠之外再无旁人,来到阶前扑通跪下,立刻哭的涕泪横流:“陛下,陛下请千万不可如此,宏儿尚小,当不得如此大任。陛下胸怀壮志,尚未得酬,怎可轻易放弃?陛下,臣妾已然明白您的苦心,都明白了,只有恨自己愚钝无知,不能体察您的难处。我们不要相信什么预言,陛下乃是天子,代天言行,何须在意过多的细枝末节。请陛下收回成名,臣妾甘愿自请废去皇后之位,移居宫外山寺,从此青灯古佛为国祈祷,代替陛下退位之举。帝后本就一体,想来如此老天亦可放过我猷南国,还请陛下准许。”说完之后手一挥,皇后的总管太监端了银盘从殿外而来,上面放着皇后的宝册宝印。皇后颤巍巍接过银盘,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跪着的身子挺得笔直,神色庄严肃穆,眼神里透着坚定。齐谦看到女儿如此,两行浊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也再次出班跪倒道:“皇后此举高义,老臣附议。”殿中众人又跟着跪了下去,齐声高呼:“皇后高义。”

景璠从龙座上走了下来,缓缓扶起皇后,拉着她的手深情道:“皇后,朕从前待你不好,请你莫要放在心上。你今日所为,你待朕之心,朕皆铭记于心。照顾好宏儿,照顾好自己,莫让朕挂怀。”说完这番话,他让人强行把皇后送回宫去,然后让李德开始宣读禅位诏书。

“诏:皇帝退位之后,由皇子景宏承继大统,命齐国公齐谦为首辅,兵马司苗岑、恩国公章辻戬、户部尚书吴励为辅政大臣,辅佐新帝治理天下。其余群臣各司其职,内安百姓,外攘敌寇,护猷南国千里沃土万里锦绣。钦此。”李德哽咽着声音,尽可能拔高音量将退位诏书念完,然后抹了抹眼泪,将诏书交到了跪在地上的景宏手中。

“父皇,如果这个选择是父皇的心愿,那孩儿必当替父皇完成。但孩儿希望父皇退位之后能陪在孩儿身边,与母后一起,尽享天伦之乐。”景宏眼中含着泪水,抬头看向上面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父亲说道。

“宏儿,父皇要出宫去了,以后好好听众位大人的指导,跟着师父认真学习,替父皇照顾好母后。你一定能成为比父皇好上许多的皇帝,猷南国未来的希望就都在你身上了。”景璠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对于眼前这个孩子,自己心里其实是有无限愧疚的。他刚出生的时候,自己正在为如何掌握政权而费尽心力,他的出生带给了自己很大的筹码,所以景璠一直拿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福星,心中甚是疼爱。等后来他顺利继位,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到后来因为悟真禅师的预言而不得已远离不敢再见,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话见过面了。方才在大殿外从内监手中领过景宏时,自己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那么多。眉眼之间有自己的影子,又能看到媚儿的清秀,他真的是自己最满意的成果。有时候景璠自己也很奇怪,明明身在帝王家,从小的教育里就希望感情淡漠,不要被情绪左右,自己一直也是这么做的,冷酷而薄情,一切事情都先考虑制衡和利益,绝不掺杂感情。但对于这个孩子,他当日突然就不想那般教导了,所以,景宏学了很多东西,唯一还未去过存放皇家密档的藏书阁,也没接受过自己小时候的那些口眼相传的教导。

离宫的那日想,旱了许久的京都城终于落了雨,绵绵细雨中,景璠乘坐的马车从皇宫中缓缓驶出。按照他的要求,任何人都不得来送行,所以,除了十名护卫和驾车之人,再无任何旁的人出现。马车在空旷的宫道上走着,除了马蹄声和雨声,其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这段时间,就连宫里的猫儿,都静静卧在地上不敢出声,这座硕大的宫殿,从未像今日这般安静。

景璠的马车一路往南山大天禄寺而去,就在南山脚下的时候,雨下的愈发大了起来。山路湿滑无法前行,于是景璠便让众人到山脚下的凉亭避雨,自己呆在不远处的马车中小憩。自从祖先殿起火,景璠便再未睡一个整觉,今日离开皇宫,倒是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所以便渐渐睡熟了。突然,景璠觉得脖子上凉凉的,猛然间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蒙面的白衣人坐在自己对面,一柄长剑握在她的手中,剑尖此刻正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景璠没有高声呼救,只是低声问了一句,外面的雨声很大,他的声音完全不会被侍卫察觉。

“要你的命。”对面的人简短答道。

“好,告诉朕原因。”景璠笑了笑说道:“还有,我想要知道你是谁?为何如此熟悉。”

林落扯下面纱,看到景璠的眼睛倏地睁大又立刻恢复正常,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再昏庸的君王也还是君王,这份气度和胆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放下手中的剑,对景璠说道:“景璠,你和你父亲害死了尉迟元帅和夫人,让尉迟将军家破人亡,不管这是你皇家的惯例还是教养方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便是为了给满门忠烈的尉迟家向你讨个公道。我叫林落,不是素月,乃是尉迟将军的人,此次替主报仇,他日阎罗殿上,你尽可以找我说话。”

“哈哈哈,好胆识,好谋略,姑娘果然不是寻常女子。我景家几百年的江山,靠的就是制衡二字,父皇对尉迟成义所做的事,我对不起尉迟释的地方,皆是因为这制衡二字。若只是普通人,我们的所为的确不齿,但若说身为帝王,那这一切又都无不可。虽然此前我便开始后悔曾经,但是,若时间回到当初,或许我还会作此选择,这就是我的命。既然你是来寻仇的,那便动手吧。”景璠说完闭了眼睛,等着林落的剑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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