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又瞪了一眼，却还是坐了下来。

杨衍讪讪将扇子打开扇了扇，又觉得别别扭扭，咳了一声坐下合上扇子在掌心拍了拍，开口道：“父皇因为学子们的事，担心地方州府阳奉阴违，让我等几个皇子出京督办，你同我一起去。”

“我为何要同你一起去？”顾惜奇道。

“你看，我好歹也救了你，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也不要你来世相报，你陪我走这一遭，就当护卫我了，行吗？”杨衍想着借这次让顾惜陪自己走一趟，朝夕相处的，总会培养点感情出来，到时再提婚约的事，也许就水到渠成了。

杨衍想得很美，顾惜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无奈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明知山有虎，也要硬着头皮去打虎啊，还是只色眯眯的老虎。

“什么时候出发，去哪儿？”

“五日后，本是选了梧州的，但既然父皇发了话，那就不如去文人雅客都爱的江南——苏州。”杨衍听顾惜应下了，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六皇子是心想事成了，九皇子可就遭了大罪了。

勤政殿外，九皇子跪在石板上，一遍痛哭流涕道：“父皇息怒啊，儿臣错了。”

只见勤政殿里飞出来一个杯子，“哐”得一声正好砸在九皇子杨彻身前，杨彻嗝了一个嗝，双膝往后挪了挪，目测了下距离，继续哭道：“父皇啊——”

“朕还没死呢，嚎什么嚎，给朕闭嘴。”一声大吼从殿中传出。

杨彻不敢再哭，低垂着头跪在殿外供人瞻仰，哎，也不敢把六哥供出去啊，这锅还是背着吧，跪一跪就好了，如若供出去，六哥以后都不肯借银子了，说不定还想法子折腾他。

殿内，本以为是满面怒容的天子却是一脸春风得意，“小九没这脑子，是小六的手笔吧，他可心心念念要做成这件事，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主意。”

“现下那几家还都以为九殿下歪打正着，但。。。陛下，还是早做打算。”边上大太监居大总管躬身提醒到。

“本就是让他做的事，让人知道也无妨，盯着点，别闹出大事就行。太子还有反对的折子上来吗？”皇帝眯着眼听着殿外杨彻时不时的抽噎声。

“有，另外，御史台也上了斥责九皇子的折子，不过看着陛下已经罚了九殿下，就没呈上来。”

“哼，这帮老狐狸，是时候换点血了，朕这个皇帝反而做的没他们自在，”天子从案上拿起一本折子，“打回给太子，并发口谕，就说事已至此，让他好生准备各学子入京后比试的事。要大张旗鼓，让旁人都知道朕的话。”

“是，陛下拳拳爱子之心，太子殿下定是省得的。”

“但愿吧，自他出生朕就带着他亲自教导，以后，这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可都是要交给他手里的，他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明白，那迟早让位得好，省得最后连命也保不住。”天子一脸肃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朕是希望他们兄友弟恭，但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呢。。。”

居总管心中顿时惶恐垂首不敢言语，这天子口中的寂寥之意，他懂，但也无法，这位子就这么一个，年纪小的时候尚且不懂事就要争个高下，现在一个个年纪大了，心思也就更了多起来，且等着看吧，这件事一出，隐在下面的牛鬼蛇神可都藏不住喽！

当然，九皇子除外，他在跪了一下午又被天子申斥了一通之后，瘸着腿满脸委屈得走出了宫门，他也不想着父皇为什么让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哥哥们出京办事，就留他在京城一个差事也没交给他，他这脑袋除了吃喝玩乐，还真想不了那么多。

这天夜里，顾惜想着跟着杨衍去江南，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还是得去和瑾蓉说一声的好。

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瑾蓉屋里，这次瑾蓉倒是还没睡着，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窗翻了进来，便立刻下了床榻迎了上去。

“我还担心你屋里会不会有婢女呢！”

“我不习惯睡觉时有人在边上守着，怪别扭的，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过来呀！今日又是什么事？”瑾蓉问道。

“我五日后随六皇子去江南，你若有事，可。。。”顾惜想了想，发现若自己不在，这事还真的只能找老头，可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有他找别人的份，话便在舌尖上打了个圈，“你且自己小心些就是。”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那东西我藏在——”

“别告诉我，”顾惜打断瑾蓉的话，“人心险恶，这事你还是就自己知道吧。”

瑾蓉拉过顾惜的手晃了晃，“难道我连惜姐姐都不信嘛！”

“这不是一回事，万一我被人威胁，万一我受不住刑罚，万一——”顾惜还在想着万一落在道士手里，或者别的什么冲着令牌的门派手里，会是什么光景。

“呸，没有的事，惜姐姐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顾惜笑了笑，“对，没有的事。话说，你铺子的甜点很好吃。”

“你去尝过了吗？现在慢慢已经有盈利了，等你回来，我派人将分红给你。”

顾惜点了点头，见事情也交代了，便转身向窗口走去，“你睡吧，我走了。”

瑾蓉只觉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顾惜的身影，如果不是窗台上的那盆花微微晃动着，仿佛刚刚这房里从来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好像比之前又快了点。”瑾蓉嘟囔着关上了窗子，可惜自己现在想学也来不及啦。

顾惜不知道，她的确是比原先快了些，看《归藏》看了那么久，不自觉得就将书中的走位混入了轻功步法中。顾惜落在顾府屋脊上，正想翻身下去，远远看见花镜河岸灯光璀璨，禁夜禁了路上行人，可没禁在闭门鼓前就混入了青楼的一众恩客们，只要在此度一良宵，开门鼓击了再回去，可不就是避过了夜禁了！

顾惜心内一动，自山下回来，除了赴约就是去瑾蓉那里，还是晚上偷偷摸摸去的，说了不喜京城中勾心斗角的后宅生活，可如今难道不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么！

看着自己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顾惜不禁心内唾弃了一番，决定洗心革面，呃，不对，是重振旗鼓，反正师兄和那女子也没成亲，说不准成不了呢，就算成了，难不成不会和离？

顾惜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颇不厚道，但目前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不管如何，自己还是不能这样萎靡不振，该吃吃，该喝喝才对。

顾惜身随心动，使了个踏雪无痕的轻功，直往花镜河旁花楼而去。

顾惜一进花楼，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销金窟中的胭脂味可真是重。楼中歌舞升平，莺声燕语，各花娘们满头珠翠晃着较软无力的身躯倚在恩客身上，眼波似媚，轻纱薄翼，曼妙身躯若隐若现，连顾惜这个姑娘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更别说那些男人了。

顾惜低头隐在众人中，一时竟也没人发现。跟着楼里小厮混进了酒窖，提了两坛子酒就顺着窗翻身上了屋檐。

借着月光顾惜看清了酒坛子上的字，“浮生醉，”顾惜揭下封口随手一扔，可不是浮生醉么。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顾惜仰天喝了一口，自小就只喝过果子酒，入口就是一股子果汁味，半丝酒味也没有，后劲也不足，这浮生醉可真真是好酒，入口绵香，就是稍稍有些辣喉咙。

顾惜又喝了一口，她整个人斜靠在屋脊上，腿长长的伸着交叠在一起，一手撑着头，一手托着酒坛，“唔，花镜河可真美呀，”顾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比白天看着美多了。”

“是呀，可真美。”旁边一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顾惜身边，“姑娘，如此良宵，不知可否分在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