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一种说法是遇到鬼打墙,只要乖乖呆在原地等太阳出来，就能脱离这片特殊区间。

祈天河低头看手机，发现网络无信号,然而直播竟然还在继续。观众数量流失了一大部分，只剩余不到五十个。

巫将手机也出现了同样状况。

弹幕里没有任何人发出质疑，可能会出现一些言论也无迹可寻。

祈天河陡然生出一种判断,仅剩下来这些观众不是人……是鬼。

面对和气氛一般死寂直播间,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地休息然后默默等到天亮。就在决定快要生成前，突然感觉到一阵奇怪风,它不像是吹来，毫无固定方向,前后左右朝着两人推进。

这时巫将从祈天河身边走过,伸出胳膊像是在摸空气：“墙在移动。”

发生变化不是位置，而是空间，隐形墙面从四面八方朝正中间挤压。照当前缩小速度，不超过五分钟,他们就会被挤成一张薄薄肉饼。

祈天河也意识到这一点,皱了皱眉思考脱身之策。

巫将浑然不在乎生存范围减少，偏琥珀色眼珠闪过淡茫：“这次来就是和你打个照面,还不到生死相搏地步。”停顿了一下唇畔绽放出笑容：“至少也得到个3s级别副本,那才刺激。”

说着似乎准备速战速决，手中多出几个小钢珠，随手往前面一撒，小钢珠在地上弹跳几下,直到触及透明屏障冒出黑烟,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墙体下方被灼烧出一个大洞。

经此,鬼打墙实体终于呈现在他们面前。

黑色砖头，过于深邃缝隙因为小钢珠灼烧冒出酸臭黑烟。

祈天河弯下腰准备出去，可惜有人勒住了他命运咽喉。

巫将扯下领带从后缠住他脖子，笑容不达眼底：“你在做什么？”

祈天河也不怕他下杀手，先不说副本杀人需要增加下场游戏难度，近身搏击能力他还是有。哪怕突然来个背刺，鹦鹉也会提前发出预警。

“自然是出去。”

巫将：“……我不会钻狗洞。”

祈天河右手夹着刀片朝后一划，抓住机会直起身摆脱领带束缚：“没人逼你。”

巫将懒得和他废话讨论这个问题：“鬼打墙至少要破掉两面，我负责前面，你去打通后面。”

道具不是白菜，巫将也不会浪费太过厉害在这里，仅仅打算丢点小钢珠，剩余部分由另一人出。

祈天河沉默了一下，走去后面打开电锯开关。

“……”

原本诡异寂静直播间突然蹦出一条留言：

[我好像看到了……有人在用电锯锯鬼打墙。]

鬼说话有气无力。

[果然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到。]

[……我快要被笑诈尸了，怎么会有这么蠢人？]

高亮刺耳声音贯穿整片区域，祈天河凶残地挥动着电锯，虎口震得发麻，坚硬墙面一点灰都没落下。

巫将眼皮一跳：“你正经点。”

祈天河像是没听见，继续面无表情扛着电锯，他也不想，可他是个穷逼。

之前从亡灵葛婕手里薅来不少羊毛，但效果只限让鬼百米冲刺。

墙面依旧纹丝不动。

祈天河很执着，哪怕身体承受反震力道，也没有歇下来意思。

本质上他不乐意做这场贻笑大方表演，但巫将出力了，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干。根据心理学上说法，当别人要求你做一件办不到事情时，先不要拒绝，而是要让对方看到你努力和执着，这样哪怕最后失败了，也容易被原谅。

祈天河如今就正在做这种无用功努力。

“四十五度角……”

鹦鹉突然出声。

祈天河微怔，调整挥舞电锯方向。

鹦鹉：“我会把一部分力量暂时注入你体内。”

同一时间祈天河明显感觉到手脚冰凉，嘴唇略微发麻，紧接着他不受控制地一下又一下朝漆黑墙面上下拉动，远比粉笔头在光滑黑板上擦过别扭百倍声音传出，他却像是没听见，全身心地投入据墙。

巫将眼中最初冷嘲消失，取而代之是些许惊异。

“怎么会……”

物理攻击对鬼物基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更别说眼前这一幕，即便是鬼见了，都会直呼不可能。

鬼也确实这么做了。

[wc！我看到了什么？！]

[啥玩意，墙咋就被锯漏风了？]

[时，时代变了。]

……

一块块黑砖应声落地，墙外原本被阻隔风扑打在脸上，祈天河鼻尖和耳朵根都冻红了，随着空出砖位越来越多，一股血雾猛地喷洒在发梢和衣服上。

配合被冻红鼻尖，此刻祈天河就像是一个英俊血腥圣诞老人。

当鹦鹉力量如潮水般在体内褪去，祈天河唇色微微泛白，明显感觉到了身体虚弱。

不属于自己力量强行借用，难免要承担一部分反噬。

鹦鹉：“你体质被《七日经》改善过，可以承受住阴气侵蚀。”

修长手指掩住口鼻，祈天河轻轻吹了口气，依旧是一呼吸鼻子就感觉到凉意。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缓和迹象。

他转过身，因为冷眼珠转动速度都比平时慢，看上去阴森森，肩膀上电锯瞧着很有威胁性：“可以了。”

巫将望着祈天河，确切说是在看他扛着电锯。

祈天河：“要买么？”

巫将拒绝，一眼便看出这就是把很普通电锯……所有玩家都有样品。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掩下眸光才更加具有深意，操纵一把普通电锯打通鬼打墙，想要做到并不容易。

祈天河不再说话，沉默地往前走，和之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

当然事实上是因为刚据墙后遗症。

厉鬼没有放走他们意思，周围温度骤降：“毁了我东西，你们要付出代价——”

祈天河停下脚步，面朝着荒山方向：“不如这样？你帮我刷单，我帮你找小点心吃。”

这座城市想杀他们这些实习主播疯子不少，夜晚随便逛上一圈，就能引来几个杀手。

那边许久没有声音，似乎在衡量，过了会儿今晚格外强劲夜风开始有缓和迹象，一块木头从天而降，落在祈天河面前。

很普通白色木板，还有毛边，上下不太规整，路边偶尔就可以捡到。底端木板缝隙被坟土渗入，泛着诡异檀木色。

祈天河曾经爬山时误上过坟山，看到过很多死后没家人管便会被随意拉到山上草草埋了，竖个板，别说石碑，连名字都没有。

他俯身捡起来，薄薄一片木板超乎想象重，似乎有什么东西附在了上面。

鹦鹉提醒说：“是鬼一部分，它本体不能离开福园太远。”

祈天河其实更感兴趣鬼是怎么网购，可他没问，转而看向巫将，对方不知怎么想，竟笔直朝着荒山走去。

察觉到祈天河视线，巫将停步侧过脸问：“鬼订单可能是游戏一条支线，要去看看么？”

满山头鬼，祈天河可没那种魄力。

“一路顺风。”

他说。

然后固定好木板，蹬着脚踏离开。

远离荒山，手机信号重新满格。直播间人早就散得差不多，当祈天河脸再一次出现时，很快有人发评论：

[还以为遭遇灵异事件主播已死，竟然还活着，没意思！]

[无聊，走了去别家。]

为数不多几个观众也没了。

祈天河并不关心有没有人看直播，只关注销售额。防止退单事件再次发生，发了张自拍到粉丝群，并配文：我还活着，我嘴还能动。

一名群成员瞬间回复：“我订单也还在。”

祈天河发了个比心表情。

手机发出最后警示——

[您直播间当前观看人数为0，10秒钟后直播间将自动关闭。]

他默默等待，任由手机跳回了原桌面壁纸。

之后祈天河故意在先前案发现场附近转了一圈，全程大摇大摆，像是出来散步。大概因为拿着电锯，隐藏在阴沟里老鼠没有选择直接出手。

他也不急，故意用手机录视频自言自语：“这地方也没多恐怖，视频为证我来过。多亏了大家我明天就要转正，这次探险就当做粉丝回馈福利。”

‘转正’两个音念得格外重。

重新骑上自行车时，耳朵动了动，祈天河捕捉到暗处悉索声音，嘴角微微翘起。

还有什么能比杀死一个即将转正无业游民，更能刺激到那群杀人犯呢？

暗处跟着绝对不止一个人，回程路上祈天河特意挑一些没监控羊肠小道走。很快发现多虑了，这座城市很少安装摄像头，如同tmt公司一样，像是在隐隐鼓动着血腥暴力行为。

快到出租屋时候车轮蹬得有点费劲，木板抖动一下，厉鬼准备开始大快朵颐。祈天河低声道：“可以多钓几条鱼。”

木板本身没什么耐心，闻言不乐意地加大抖动频率，可终究还是为了大餐消停下来。

门缝里离开前夹得头发丝不见了，祈天河盯着锁眼看了几秒，之后转动钥匙速度慢了半拍，进门时故意先把自行车往里推。

本来就不大一间小屋没什么适合藏人地方，沙发上坐着一对双胞胎，均是西装革履，纽扣系得一丝不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来谈生意。

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把砍刀，屋子里窗帘全部被拉上，刀刃在不时闪动灯泡下，反射着冰冷色泽。

祈天河见状后退了一小步。

“想跑吗？”西装男玩味地笑了笑，左手松动领结，右手提刀走过来。

与此同时，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五六个持各种刀具人，有男有女，他们不断上前，祈天河几乎是被逼得进屋。

门关上，里外隔绝成为两个世界。

这座城市人已经疯了，祈天河深刻认识到这个事实，长期高压工作下，部分白日里体面上班族开始利用暴力宣泄着扭曲心灵压力。

他举起手，小学生式乖乖提问：“可不可以让我先出手？”

话一出口，惹来满屋哄笑。

西装男转动了下砍刀，因为狩猎感到兴奋：“好啊。我最喜欢看你们这些浪费空气蛆虫做垂死挣扎。”

旁边人附和着笑道：“以为有了把电锯就能无敌似。”

谁知祈天河从容地放弃电锯拿起木板：“来吧。”

窗帘遮挡住了门内发生一切。

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着这里。

在这一块区域住出租屋多是无业游民，平日里他们不敢外出，生怕被猎杀者盯上。今晚这么大动静，本就如惊弓之鸟他们自然是注意到了。

无业游民被杀在这座城市太常见了，每次流程都一样，上新闻然后成为悬案最后不了了之。

这些人悄悄把灯关上，趴在窗户偷看外面情况。

门锁根本阻止不了猎杀者，何况出租屋连防盗窗也没安。有索性走出家门，藏在灌木丛中，万一那群疯子杀嗨了要继续寻找猎物，躲在外面反而比家里安全。

不一会儿，备受关注出租屋门终于开了，伴随着还有重物拖地声音。

大致画面单从这声音就能脑补出，然而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却是一个温文尔雅青年。

……活着屋主本人！

两个离得近互相对视一眼……看错了么？

住在一个区域，曾经也打过照面，他们擦亮眼睛去看，确定就是屋主。

祈天河往外搬尸体时候正在跟巫将通电话，说话声不大，不过临近灌木丛多少能听到一些。

“做个消息置换？分享一下你在福园见闻，愿意说多少你看着办。”

祈天河主动先分享了自己见解：“找个律师吧。我想了解一下这里劳动法，哪里有辛辛苦苦工作，主管一句话就把人解聘。实在不行咱就告他们！”

被厉鬼吞噬完阳气尸体只有原本一半重量，但因为人数多，也是个大工程。

祈天河一面气喘吁吁进出搬运，一面说道：“我们要学会合法地捍卫自己权利。”

至于这些死去猎杀者，明显不在祈天河考虑范围内。入室抢劫杀人屋主拥有自卫反击权，何况他也没动手，是鬼杀，可惜说出去也没人信。

“我存款有限，请律师不够。”

祈天河最后说出真正打给他原因。

荒山，福园。

巫将单手拧掉了一只鬼脑袋，走到了远一点地方，原以为是信号问题导致那边说话断断续续，结果弄死一直缠在他左右鬼后，那边声音仍旧是这样。

“你在干什么？”意识到不是鬼问题，巫将皱眉问。

“搬尸。”祈天河衬衫被汗水浸湿了，末了发出一声低低咒骂：“该死，怎么还有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