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当师傅的就没有不愿意看到徒弟孝顺的，乐云黎一听上官雁说要留自己，顿时张嘴就要“好好好”，结果第一个“好”还没出来，明祯道长先大大的一声咳嗽！

登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明祯道长笑眯眯地道：“我说师侄啊，我跟你师傅可是多年不见，这头一年好不容易团聚，你还想叫我们兄弟俩分离？”

乐云黎瞪他一眼：“没大没小的，别吓唬孩子。”

别看他动不动就臭骂徒弟们，但那是没外人的时候，这一面对外人，立即成了护犊子的好师傅，容不得人家欺负自家徒弟。

明祯道长：“不是吓唬，我话都没说完呢，你要是留下也成，我也要留下。”

屋里几个晚辈们一听这个顿时憋不住笑了。

乐云黎也笑，指着他对上官雁说：“他留下不要紧，我只怕过年来的人把你家门槛给踏平了。”

上官青云作为主家自然要表态：“道长要是留下，那可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的好事！”

乐云黎道：“过年是图个热闹不假，但是上清宫的热闹你们可见识过？那么大的地方都站满了人，真要他在这里，到时候大家都站着打盹吧，恐怕外头树上都站满了人的。”

明祯道长也点头，笑着道：“我开个玩笑的。不过兄长肯定要跟我在上清宫过年，待过去初五，你想去哪里我也不管了。”

上官雁便道：“那我初一去上清宫给您拜年。”

乐云黎自然要看向明祯道长。

明祯道长知道这是叫自己安排，正月初一啊，那可是，一个人恨不得分出八只手来忙，他这还要拨一个出来？

但这边可是亲哥哥，是一母同胞的血脉兄弟，两个人都没有成亲，几个徒弟养的就跟儿女一样，他若是迟疑婉拒，岂不是伤了兄长的面子？因此正要说话。

上官雁却抢先道：“我早上醒得早，要不我就先去紫薇宫那里上香，师傅若是起了，叫师弟去那里找我便是。”

明祯道长一听连忙道：“这样也好。”

又对乐云黎解释：“她也不是外人，进了上清宫，还不就跟自家孩子一样？非要那么客气做什么？”

乐云黎方道“好”。

上官雁又问师傅为何在年根里匆匆进京，谁知乐云黎不肯多说，只道：“兴之所至而已。”

上官雁却不大相信，可看师傅不说，她也只好先打消了自己的疑惑，打算明日就去上清宫，好好问问师傅跟师弟。

喝了一盏茶，明祯道长便催促乐云黎动身。

上官家众人自然是竭力留饭，待客热情空前高涨，只是乐云黎跟明祯道长虽然看着都极好说话，但一旦决定的事却是坚决不改，站起来双双告辞。

上官雁依恋师傅，等他上了马车之后，还不肯离开，要竭力压抑才能制止心中又涌起的那股伤感，就扶着马车边沿道：“我送送师傅吧。”

乐云黎微微叹了口气，将弟弟扒拉到一旁，伸手摸了摸徒弟的头：“你都还俗了，也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的，不要叫师傅担心你嘛。”

上官雁连忙将眼中的泪擦了去，使劲点头，又挤出一抹笑来，哽咽道：“我知道了师傅。”

乐云黎也哭了。

看着徒弟一点点的松开马车，他慢慢坐回去，拿了帕子捂住眼睛。

明祯道长安慰他：“早跟你说了，不要收女徒弟，不要收女徒弟么，你看看，我收一堆男弟子，都是人家为他们争风吃醋的落泪，可从未看见过他们哭鼻子。”

乐云黎道：“你闭嘴，再说一句，我不去上清宫了。”

明祯道长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巴。

上官雁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师傅的马车拐弯看不见了，她也没回去，而是沿着马路往前走。

这时候的她，并不想回家，家庭能给她温暖，但也能给她压力，让她感觉到在其中，身为其中之一的、作为不可缺的那一部分的责任。

这样的责任，家庭中的每个人都有，表现的方式也会不同，上官雁这时候就露出一丝狼性来，她只想躲起来自己舔伤口，就像小时候跟着师傅偶尔也会想家，那时候她就往家的方向走，直到把自己走累了，再慢慢的折回去，用身体的疲惫来治愈自己的孤独。

等走到一直饿肚子了，她才停下，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又慢慢往回走。

走到家，家里静悄悄的。

“他们人呢？”

赵氏出来道：“小钱是坐着道长的马车来的，你爹跟你弟弟驾车把他送回去了，正好顺便回乡把家里也收拾收拾，虽然不在家住了，还有左邻右舍的，也要拜访拜访。”

上官雁听见她喊钱知南“小钱”，不由的笑起来，露出牙齿，这会儿比素素看着还像妹妹了。

赵氏假装没看见她红肿的眼眶，低头转身进了灶房：“你要吃东西，怎么又在外头买，咱家里什么没有？”

上官雁唔唔的应了几声，想了想靠在门框上对她说：“娘，我明天想去上清宫，你给我点银子吧。”

赵氏连忙应了：“这是应该，今天你师傅来的匆忙，咱们也没好好招待，索性离过年还有几天呢，你去了问问他，要是能来一天，不拘是哪一日，我们也好提前预备下酒席。”

赵氏以为上官雁是去上清宫添香油钱呢，给银子没小气。

上官雁吃了午饭，便往首饰铺子去了。

二十两银子给出去，这戒指拿在手里却不敢再戴了，只是不戴手上，往哪里放都不放心——这万一要是丢了，那可是二十两，不是二十个钱的事儿！

想了想，跟掌柜要了一根红绳子，串起来挂了脖子上。

出了首饰铺子，肉疼过去，又是一条好汉！

少了一桩心事，她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才走出不远去，突然身边停下一辆马车，她回头，赵宗初从车窗里头露出脸容来冲她笑。

上官雁：“小舅爷？”

赵宗初抿唇做不高兴状：“怎么喊人呢？重喊。”

上官雁笑出声：“赵大哥。”

赵宗初虽然想叫她喊自己名字，但这声赵大哥也的确不错了，顿时很响亮的应了个：“哎！”

只能说人长得好看，所以傻起来也不显得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