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风俗跟京城还不大一样，那边时兴初二一大早上坟，上官雁耳濡目染，想着师傅虽然陪师叔留京城了，但说不定也念着青城山呢，就叫秋月准备了上坟用的东西，她亲自提着去了坟上。
秋月秋雨本来是挺害怕，如今在这边住的久了，也不知道是听惯了钟声，还是觉得这边埋的都是道长们，反而胆子也大了，陪着她一起过去。
秋雨道：“夫人您怀着身孕，别跪了。”
秋月也道：“等小公子生下来，再带来给太师傅看才好呢，太师傅那时候才真高兴。我们俩磕头。”
上官雁就蹲着把纸钱烧了，碎碎念叨：“师傅在那边别不舍得花钱，活着的时候没得了徒弟孝敬，等日后您且看着吧，我生了小崽子，叮嘱他来给您上坟，不叫您在底下没钱花。”
如今过去这些时候，她已经接受了师傅离开的事实，眼泪也不流了。
“您说的也没错，轮回轮回么，若不是用着这个安慰自己，人恐怕真的很难熬。”
天气很冷，山间的风刮过来刺骨，秋月秋雨都劝着，她慢慢站起来，看她们俩收拾了东西，三个人又回到了住处。
中午也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饭，她叫将上坟用的菜都热热，笑着跟她们俩说：“在青城那边，上坟用的东西都是受了祝福的，含着福气，所以上坟回来多把东西都分给大家吃，你们若是不介意，也用些。”
秋月秋雨忙道：“师傅德高望重，给他老人家上坟，我们才不嫌呢。”
吃了午饭，上官雁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道：“你们也去歇着吧，我要睡一会儿。”
结果午睡梦见师傅在骂她。
她还怪委屈：“给您上了坟，也没忘师叔的那份儿，您还有什么不足意？敢情我跟师兄吵架，叫您心疼他啦？”
师傅：“小林是个好孩子，你做甚么欺负人家，我是看不惯眼这个。你好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用得着你在这里给我裹乱吗……”
师傅的碎碎念神功如雷贯耳，醒来依旧余音绕梁，荡漾不去。
她坐起来，满头汗水：“这还没出说理了。”
不一会儿王成上来：“夫人，大人在封丘接了京里消息，赶回内城去处置了，叫小的来回一声，说有可能要忙，今日不得回来。”
上官雁点头应了：“你们照顾好他。”
王成忙道这是自然。
她说：“你回去吧，他那边只有石砚一个忙不过来，我这里有俩丫头，往下头喊人也容易。”
王成就下山了。
上官雁捧着肚子在屋里来回走动，看见炉子上水开了，便提起来去倒水，谁知才从炉子上提了水壶，那煤球里头不知掺了什么，突然一个火苗老高的窜起来，一下子卷着了帐子。
上官雁手上提着热水，脑子懵得一批。
幸好没发太久的呆，忙喊秋月秋雨。
这屋子盖的时候便是土坯加茅草屋顶，冬天又天干物燥，风一吹就呼呼的着了起来。
亏得在这里住就是为了守孝，除了衣物没有其他什么要紧的东西，更令人庆幸的是这屋子前后空旷，所以这场火也没发展成山火，要真那样，她可就添了罪过了。
上官雁被俩丫头扶着站在烧成渣渣的屋子前头，欲哭无泪：“师傅您就是生气，也用不着这样吧？这屋子我还想日后我们不用了，留着给别人偶尔歇脚呢。”
刚才火光冲天，上清宫的人看见了也都赶了过来。
上官雁又忙着道歉，解释了一通。
方丈笑着道：“这是真人的意思，也是天意，夫人既然入了红尘，就不该在道门多做逗留，免得失了本心，不若下山回家吧？”
没地儿住了，也只能回家了。
天意还在其次，上官雁总觉得这是师傅生气了。
她临走往师傅坟前拜了拜：“我真回去了，您也别生气，没想到您老气性这么大，骂我一顿不说，还烧了我的房子。这下丢脸是丢到姥姥家了。我灰溜溜的回去，你说林承遇知道了，该暗地里笑话死我吧？”
秋雨笑着道：“夫人这才说错了，大人要是知道您回去，不定多么高兴。”
她们下了山，坐上牛车进城。
赶车的人照应孕妇，叫老黄牛慢吞吞的拉着，一点都不颠簸。
就是这速度太慢，路上足足走了好久，好歹没叫城门关了，就这样进府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石砚一见着她，惊叫：“夫人！”
上官雁嘀嘀咕咕：“叫魂儿呢？怎么这么大声？”
石砚只当王成漏了馅，“夫人怎么回来了？”
上官雁这下觉得不对劲：“什么意思？我不能回来？”
她站定了打量石砚：“你家大人回来了吗？如今在书房还是在卧房？”
说完这话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蹙眉审视他：“别是在府里藏了个小妖精吧？”
石砚这才琢磨过来，她是不知道。
可这就更叫人为难了。
他是说，还是不说？
仿佛也只能说了。
“您可太冤枉大人了，大人对您的这一片心，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少有，您怎么能这么想他？”
上官雁：“行吧，那我先回屋歇歇。”
石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夫人，其实是……”
上官雁拿乔：“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石砚欲哭无泪：“大人瞒着您，是不想叫您担心。”
上官雁推开门，已经看见床上躺的人影了。
走到跟前，就看见他的脸通红，正闭着眼昏睡。
“这是怎么了？”她心头一跳，不知为何一下子想起之前的那个梦来，感觉心弦紧促，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赶紧去请大夫。”
“你们怎么照顾的人？昨天回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石砚道：“是大人着急回来见您，路上掉下马，摔到了石头上。”
上官雁身子晃了晃，忙抚着胸口不叫自己慌：“可看了大夫？”
石砚：“已经看了，开了药也喝了。”
上官雁：“既如此怎么还发烧？不成，另外去请，拿他的拜帖去请御医，若是请不来，就去找徐阁老，叫他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