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山下的一处院落旁，她停下了脚步，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在外面站着，缓了很久很久。

几次犹豫后，她终于横下心，推开木门进去，正屋的灯亮着，门前站着两排十几个白衣女子，看到她后，都是紧张的皱眉。

她经过她们往前走，来到正厅的门口，看到大师姐跟二师姐都在门两边站着。

火把瞬间亮起，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你不可的。”屋里的声音响起，水涟漪一身黑衣，头戴黑纱走出来，冷冷的跟水浅月对视“虽然你是我的女儿，但是我并不是非你不可，你懂吗？”

“师傅……”大师姐侧首，轻声劝着。

“我有的是徒弟。”水涟漪似乎越说越生气，抬手制止明月敬，冷笑着看水浅月“她们几乎个个都是跟着我长大的，就说你这两位师姐，哪个不是跟着我长成的，她们都是我的女儿！”

“师傅说得对。”冷冷的开口，水浅月倔强的抬起了脸，直视着水涟漪“我从没有以你的女儿自诩，我从不认为，做你的女儿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师妹--”明月敬呵然开口，严肃的看着水浅月“不许对师傅无理，快跟师傅道歉赔罪。”

“不用了。”水涟漪冷笑着开口，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水浅月“你们从不知道，你们的师妹恨我入骨吧！”

“师妹……”一旁站着的明月沁轻声开口“跟师傅赔个罪，回去吧，事已至此，京城你也回不去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行的。”

“我没事。”水浅月垂眼，倔强的看着地面，努力的不让自己流露出软肋。

“师妹。”明月敬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低声劝着她“跟师傅回去吧，就算你想要现在的生活，避开这段时间，等师傅消气，你还是可以回来的。”

“是的师妹。”明月沁也过来“听大师姐的，哪怕过了这段再回来也可以。”

水涟漪有些不耐烦的抬起了头，带着强硬对着明月沁跟明月敬额首“今天只能有两个结果，你们劝她跟我回去，或者你们来给为师清理门户！”

“师傅--”两位师姐惊恐的开口“师傅……”

“不用多说!”水涟漪冷厉的开口“她要是不听话，你们就杀了她！”

有风在她们之间流荡，水浅月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母亲，她的师傅，她这辈子又爱又恨的人，也是这辈子，这世上，最恨她的人，如果可以，她也许能生吞活剥了自己的人。

“呵……”她轻笑出声，讥讽的看着水涟漪“可悲啊，你杀了我，也拿不到我身上的内功，你，这一辈子，也拿不走我身上的内功，你说你多可悲！”

“师妹。”明月敬看着水涟漪起来的怒色，有些着急握着水浅月的手“师妹，别说了，听师傅的，回去吧。”

“我不回去。”水浅月垂眸，眼睛里略带着悲伤“我死也不回那个地方，师姐，如果今天注定同门相残，那我索性就死在你跟二师姐手里，死了，也就解脱了……”

“师妹。”明月敬难过的握着她的手“师傅是不想你死的啊，要不然何必在西端岛救你呢，回去吧，不要再惹师傅生气了。”

“师姐别劝我了。”水浅月横下心，抱着必死的决心看向水涟漪“若今日注定我死在这里，我也认了，但是我告诉你水涟漪，就是死，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你这个畜生！”水涟漪真的被激怒了，往前一步，举起了手，直奔水浅月的胸口，明月敬跟明月沁吓得瞪圆了双眼，紧跟着往前追着拦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一霎那，水涟漪的掌已经到了，如疾风一般，瞬间就来到了她近前，水浅月连着往后退了数步，侧身躲过那一掌，刚正身，又一掌也到了，又是连着退了几步，结果刚站稳，下一掌又到了，水涟漪连连进攻，水浅月连连后退，直到被逼到了墙角处，愤怒加惊慌之下，水浅月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剑锋犀利，瞬间开镗，水涟漪毫无防备之下，划伤了水涟漪的胳膊，水涟漪往后退出十几米远，惊魂未定的站住脚步，捂住胳膊，脸色苍白的看着水浅月“你要杀我？”

“师傅！”明月沁见状慌忙过来单膝跪倒“师傅息怒，师妹绝无此心！”

“闪开--”水涟漪发了怒，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直奔水浅月“畜生，今天我就杀了你！”

“师傅--”明月敬突然起身，用手中的宝剑挡住了水涟漪的招式，护在了水浅月身前，苦苦哀求“请师傅息怒，看在大师姐的临终嘱托上，给师妹一条生路吧！”

“混账东西--”水涟漪像是被戳中了命门一样，突然周身燃起了火焰，抬手，一掌打了出去，明月敬的身体飞起来，打出了两丈远，重重落地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姐……”水浅月惊呼着，奔到明月敬面前“师姐……”

“大师姐……”明月沁也吓坏了，也跟着跑过去。

水涟漪站在院子里，孤零零的站着，看着前面相互搀扶的三人，突然感觉无比的失望，一瞬间，这一生中所有的委屈扑面而来，只觉得，胸口发紧，口腔发咸，一抹血腥在口腔中回转。

“你们……”水涟漪隐忍着全身颤抖，看向了明月敬跟明月沁“你们……”

“师傅--”看着师傅举起了长剑，明月沁惊得全身发抖，爬着过去抱住了师傅的腿“师傅息怒，师妹是无心的，请师傅息怒。”

“我何必养活你们……”水涟漪的全身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三人“我养你们不如养几条狗，不如养几条狗---”

“师傅息怒。”明月敬也爬了过来，抱住了水涟漪的腿，哽咽着开口“师傅，师妹她是您的女儿啊，您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了师傅，师傅您现在正在盛怒中，弟子是怕你愤怒时下手，清醒了之后后悔啊师傅，师傅想想师姐，您这么多年，一直在悲伤中，不就是您在盛怒之中失手打死了师姐吗师妹，师妹，求您了，您息怒啊师傅---”

“所以今天，你们是想要我自己动手吗？---”水涟漪的怒意达到了顶点，眼睛发红，怒吼出声“我今天就想杀了她，我今天就想她死，你们，你们去，去给我动手，去杀了她，去---”

“师傅息怒。”明月敬跪在地上抱着水涟漪的腿苦苦哀求“师傅息怒，师傅息怒，请师傅息怒……”

看着两位师姐的哀求，看着水涟漪的暴怒跟仇恨，水浅月突然有些绝望，她看着水涟漪的眼睛，半晌之后笑出了声“你知道吗水涟漪，你这样的母亲，有，不如没有，你想我死，我也想过啊，你不如死了呢，你死了，我还有些念相！”

“师傅……”明月敬抱着水涟漪的腿，哀求的制止着“师妹别说了，你非要师傅动手吗？”

“动手啊。”水浅月的愤怒也达到了顶点，也有点口不择言的状态“动手就死一个，死一个也就清楚了，也就不恨了，也就不想了，也就解脱了！”

“混账……”水涟漪的愤怒再也克制不住，抬头看着还握着剑站在墙角的水浅月“今天我就杀了你---”

“师傅--”两位师姐紧紧地抱住了水涟漪的腿。

“让开。”水涟漪甩开两人，纵身来到水浅月面前，软剑如蛇飞舞，水浅月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节节败退，一个空隙间，水涟漪软剑划伤了水浅月的胳膊，接着水涟漪一掌直击水浅月的前胸。

水浅月往后退了数步，口中发咸，一口血吐了出来，脚下发软，半跪在了地上。

她感觉到了，水涟漪用了十层的力气，水涟漪，这次是真想杀了她！

“师傅--”眼看着水涟漪要再次出手，明月敬跟明月沁两人同时纵身，拼死的抱住了水涟漪的腿，苦苦哀求“师傅--”

“让开---”水涟漪暴怒，两人死死地抱住了暴怒中的水涟漪，对着水浅月大喊“师妹，快走，快走啊---”

“……”捂着胸口，水浅月又吐了一口鲜血后，愤恨的看了水涟漪一眼，转身，飞身上墙，消失在夜幕中……。

“啊----”水涟漪握着长剑对着天空吼着，响彻山谷，明月敬跟明月沁死死地抱着她的腿，怎么也不撒手。

她捂着胸口往前跑了一段后，越来越觉得胸口发胀，紧走了几步，她在山下的一个农户墙外，捂着胸口蹲了下来。

刚蹲下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用手抹了嘴角，她靠着墙坐着，闭上了眼睛。

风声在耳边流淌，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害怕，还是愤怒，或是伤心，她已经完全分不清。

山村的夜很静很静，耳边是路边草里发出的虫鸣声，她捂着胳膊坐着，血已经止住了，已经不流了，只是手上是一片殷红。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霎时睁开了眼睛，猛地起身，转头看到来人后，松了一口气。

是睿王，一身黑衣，神色紧张。

“你受伤了？”睿王紧张的过来，扶着她的胳膊“怎么伤的这么重？”

“没事。”他捕不着痕迹的躲开，避开他的手，再次靠在了墙上，只觉得全身发软。

“我不知道会有埋伏。”看着她受伤，睿王有些自责“我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你就走了，我就赶紧追着你过来，可是你们走的太快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