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有枝

《江岸有枝》

江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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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  江家老宅面积很大,包括一个小湖,湖中还有一个亭子。

江有枝记得那个亭子,从前温锦书坐在这里陪沈故下棋,她就坐在妈妈脚边,偷偷去看在拉体能的沈岸。

为什么会有人跑那么久,都不喘口气?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沈岸突然看向他,眼神很凶,把她给吓了一跳。她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江有枝叹。

她大概是属于“脑子长在眼睛上”的两只脚行走动物,就喜欢好看的,还得要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沈岸大概就是吃了这个红利,怎么看这么好看,而且越长越让她留口水。

那档子事,他食髓知味,她其实也是甘之如饴的。

转了一圈儿,江有枝觉得没意思,于是坐在石凳上揉脚,简澄九则回大厅继续享受她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江有枝抬头,对上沈岸的视线,随即低头:“没看过美女揉脚?”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脚背被勒的通红,这会儿已经被擦破皮了。

“为什么穿高跟鞋?”沈岸蹲下来。

“难不成我穿着裙子,还穿运动鞋?”江有枝横他。

沈岸伸出手,江有枝立刻把他的手打掉:“美女的脚不能碰!”

沈岸抬起头,去看她清亮如星的眼,微一抬眉,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江有枝脸颊微烫,辩解道:“反正不能碰。在古代,别说碰了,就算看了人姑娘的脚,也是得把人家娶回去的。”

“是吗?”沈岸在下头,一声轻哂。

江有枝被他这声轻哂气到,突然发觉自己这句话好像带着点讨巧卖乖的意思,便闭嘴不说话了。

几瞬缄默无言,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此间沉默,江有枝从中体会到了一种没来由的羞耻感,是因为他们之间,她一直都是打破沉默的那个。她说话,他会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来问她。

江有枝突然想到温锦书和江朔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两人也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江朔一直沉默寡言;但是当简曼进门之后,江有枝才发现,原来自己不苟言笑的父亲还有这么温暖的一面。

这些嘘寒问暖和浪漫柔情,都不是给温锦书,而是给简曼的。

明明妈妈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她只是想静静过好她的日子,就算是丈夫因为生意经常不回家,她也没有埋怨过一句,反而告诉孩子,要好好对待身边每一个人。

她走的时候,还低头轻轻吻了吻江有枝。

“我走啦,小枝。”

心上沉甸甸压了一块东西,江有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和沈岸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她小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很般配,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般配。

沈岸是个天才少年,他从小就被要求学习枪械和算术;他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军人。

所以,在他的心里,家庭只占到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沈爷爷很喜欢她,所以他也默认了爷爷的安排。

江有枝明白,自己从前那么努力地讨好沈爷爷,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但是现在看来,把真相撕破,如果当时缠着沈爷爷的是简澄九,那么,他未来的妻子,就算是简澄九也一样。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想了很久却没有想通,却也不敢想通。

那句“般配”挺可笑的,尤其是现在看起来。

江家老宅有一处当家人的书房,江朔在那里等她。宴会结束后,江有枝换了一双鞋,走到里面去,看到江朔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墙上挂着他和简曼的结婚照,里面简曼笑得灿烂而美好,江朔则笑得沉稳而内敛。

简曼没有什么背景,出身很普通,在很多年前看起来,就是很不般配的一对。

但是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江朔护了她那么多年。

“为什么不去见你曼姨?”江朔转过身,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黑暗中一双眼睛,好像有了丰富经验的老鹰。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你这女孩子家,说话怎么越来越冲,也不知道是谁教导的——”

“——我自个儿说话冲,您可别再提我妈,”江有枝胸口剧烈起伏,“这么些年,有意无意就拉踩我妈,有意思吗?”

江朔气急,走过来,一巴掌甩在江有枝脸上。

“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江有枝脸上一片火辣辣地疼,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简澄九站在那儿,捂住嘴巴,没有说话。

“那您也得算是个好父亲。”

江有枝抬起眼,眼眶微红,说完这句话,立刻跑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

江家灯火通明,几个保姆在打扫,见到江有枝,以为是没走的客人不认识路,弯腰道:“客人,出门往这边走。”

江有枝心里一阵酸涩,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在门框上的反光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沈岸坐在他的车里,车灯随着“嘟嘟”两声亮了一下,外头很冷,风从衣领里灌进来,让江有枝打了个哆嗦,连忙坐进车里去。

他的车里有很好闻的雪松和橄榄的味道,不知道是哪款香水,或者说就是属于他的味道,能让人闻着很舒服。

江有枝低头去系安全带,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微眯的眼。

沈岸侧过身来,江有枝立马躲开。

“不让亲?”他轻哂。

江有枝左脸还有些发疼,这会儿可能肿了,光线太暗,看不出来。她说了声“没有”,而后又看向他,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沈岸启动汽车:“院儿里的几个兄弟要聚一聚,你去不去?”

他一直很尊重她,但是却不宠着她。

他们在一起那天,江有枝本来以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知道突然出现一大群人。

她说了一堆话,比如说“三哥,我好喜欢你呀”;比如,她三岁的时候就想着要嫁给他了;比如,她会乖乖地听他的话。

都被听见了。

简澄九抱肩站在人群里,好笑地看着她,好像在看她笑话。

江有枝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这个时候,沈岸把她拉进怀里,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说,好。

换一个姑娘,换一个从小就那么喜欢他的姑娘,在这么可怜的境遇里,他这样正直的人,何况是世交家的妹妹,他也会说一句“好”。

就像这次,如果她说“去”,那他们会一起去;如果他说“不去”,那他也不会勉强她,而是自己去。

绅士不代表喜欢,这是她从父亲身上学到的。

“如果我不去的话,你会不会去?”鬼使神差地,江有枝这么问了一句。

路灯穿过车窗这一块透明的玻璃面,汽车正在行驶,沈岸坐在驾驶座上,轮廓很硬朗,影子摇曳,好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肖像画。

沈岸说:“看情况。”

江有枝不再说话了。

她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他还在队伍里训练。

江有枝旷课去找他,结果被保安拒之门外。

她给他发了很多信息,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出来,到最后沈岸都没出来。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后来,在她家,她乖乖地抚上他的腰肢,声音软软糯糯,在撒娇。

沈岸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多久?”

“一天欸,我的一天也很宝贵的好不好?”

江有枝以为他会认错,但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该落下的事儿一下没落:“以后别等了,不一定出来。”

从那个时候,江有枝就知道,他对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但是这点喜欢就像主人对待宠物,他高高在上,拥有绝对的统领权。

他招一招手,她就必须臣服。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他也知道。

然而她排在很后面,在家国大义后面,在军校后面,甚至一件小小的事情上,他都不会因为她来改变自己的选择。

父亲说得对,沈岸是天生的军人。

沈岸默认她是要去,于是把车停在水云汀门口。

二人一起出现在水云汀,包间里的人并没有很惊讶。一群人围着小低桌在打牌,看到沈岸,招呼道:“三哥打牌吗?”

“三哥不打,小枝打。”陈延彻笑道,“我有枝姐一出手,你们这些个,都得玩完。”

“真的啊?”众人不信。

沈岸帮她把衣服外套挂好,问道:“打吗?”

“如果我赢了这些筹码,你今晚陪我。”江有枝凑近他,眼神如丝,好像一条美女蛇吐着红星子。

沈岸轻笑:“行。”

一个女生退下来,江有枝坐上牌桌。

牌桌上现在四个人,江有枝,严骆荣,戚因莱,陈延彻。陈延彻洗牌,戚因莱坐东,几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少爷小姐,气压一下子提了上来,谁也不让谁。

戚因莱突然开口:“好久不见啊,江有枝。没想到你和三哥还在一起呢。”

得,一开口就终结话题了。

江有枝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是好久不见,你那脸被化妆品堆砌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严骆荣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看牌。

江有枝上的是央美,怎么说也是个艺术生,牌局上的弯弯绕绕,计算公式非常复杂,他不信江有枝有多少本事。

开局下来,几人都很稳;陈延彻稍微在下风,然而差距不大。江有枝的表情没什么变动,好像波澜不惊的样子,让人抓不出把柄。

“三哥,你想让我姐赢吗?”简澄九不会打牌,就乖乖坐在一边。

沈岸没有看她,而是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她不会输。”

江有枝听到了,被他的语气扰得心烦意乱。

他就认定她不会输?就凭他们的赌约,凭她喜欢他?

第二局,四人依旧没有拉开距离。这局江有枝不在线上,稍微处于劣势。

这时候,旁边有人打趣似的问:“因莱,你和荣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戚因莱和严骆荣很早就是情侣关系了,因为家庭原因,他们早早地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两家都很满意,二人几乎是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

“时候到了就结婚。”严骆荣没什么表情。

戚因莱也一样:“等我毕业吧。”

交谈之间,江有枝听到简澄九说了一句“真可惜”。

可惜什么呢?他们在座的,都是些官僚子弟,没法自由恋爱,所以都认命了?

她如今和沈岸的关系,是不是也像戚因莱和严骆荣一样,甚至比他们还差些?

毕竟两家还没敲定这件事,大家所知道的,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有枝姐,你今儿怎么了?”陈延彻皱眉,“不在状态。”

再看牌局,她已经被拉入局里,挣脱不开了。

严骆荣一挑眉,似嘲讽地笑了一声。

江有枝往沈岸那里看了一眼,他低着头,简澄九坐在旁边,和他离得很近,几乎要贴到身上去。

她喝了一口水,语气平淡:“没有,继续。”

又是一轮开局,她拿到的牌不算好,然而整个人坐在那儿,简直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任何线索,只能稍微试探着走一步,她则是步步紧逼。

“啧,厉害啊。”戚因莱叹了一句。

不到十分钟,满盘皆输,只有江有枝一人赚得盆满钵满。

再看简澄九,仍旧侧身坐在那里,好像在沈岸怀里似的。

江有枝唇微抿,长睫一颤,遮掩下眸里的神色,让旁人看不出来。

实际上,她心里好像平白生了一堵墙,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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