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阳勾了勾手指,“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咱俩早晚得打这一架，来吧。”

自从离开七十一中，洛飞阳再没跟人打过架,这次动手,当真感觉生疏了不少。

饶是如此,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裴安河依旧被他揍得不轻。

裴安河嘴角破了,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啐道：“洛飞阳,你敢在这个时候解约,不靠女人，我看你能走多远。”

洛飞阳不屑地笑笑，“走着瞧。”

裴安河恶狠狠地推开拉着他胳膊的顾煦,头也不回地走出包间，包间门被他砸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孟子俊还没缓过劲儿来，愣愣地道：“队长，你手可真黑。”

刚才他和顾煦都怕洛飞阳吃亏，手上不自觉地拉了偏架，洛飞阳那几拳可是实打实往裴安河脸上招呼的。

“希望他别被狗仔拍到，不然今天一过,真不知道是Oxy解约这个新闻更劲爆,还是Oxy前队长和队友在饭店里大打出手更劲爆。”孟子俊一脸头疼。

顾煦分析道：“放心吧，远洋的藤总为了挽回上次的口碑下滑,花了重金把裴安河挖过去,会让他在解约的当□□出这种事？”

孟子俊若有所思,想通后又有些担忧地对洛飞阳道：“队长,说起来,解约后你到底准备去哪啊，连我们都不能露个底吗？”

“叮铃。”有短信进来，洛飞阳看了看手机，冲两人摆摆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流水香榭门口，小伍已经开着车在等他了，对方熟练地打开车门，“阳哥，我们去哪？”

洛飞阳报出刚才那条短信上的地址。

自从他透露出解约跳槽的意象，有不少公司都明里暗里跟他接洽过，包括娱乐圈那三个巨头，都曾向洛飞阳抛出过橄榄枝。

他们愿意负担他解约的费用，同时还可以找律师起诉那份由他母亲代签的不平等合约，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了，但唯有一点无法让他妥协，那就是签约年限。这些公司的慷慨都是建立在他五年、甚至十年的自由之上的。洛飞阳不愿意从一个火坑出来后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因此迟迟没有决定。

他想用三年的时间积攒资本，然后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窗外车灯闪烁，洛飞阳闭了闭眼，三年，不能再多了。

而他现在要去见的那家公司，在之前的接洽中答应了他的要求。其他条款可以适当让利，但是在时限上，他毫不妥协，只签三年。

之前洛飞阳都是和公司负责人的秘书在谈，今晚据说那位神秘的总裁终于有时间见他了。

对方给的地址是一个球迷聚集的酒吧，虽然称不上是吵闹，但也并不清静，绝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洛飞阳皱了皱眉，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偌大的电视屏幕前围着不少穿了球服的粉丝，解说讲到精彩处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

他用余光看到，处于劣势方的主力长传突破对方防线，以一个漂亮的弧线球将比分扭转，洛飞阳在心中暗暗赞道，好球！

看完这个进球，洛飞阳按照对方发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要见的人，他有些意外。

这位启程娱乐公司的总裁竟然非常年轻，看上去三十多接近四十的样子，保养得很好，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反倒给人一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和酒吧里任何一个普通球迷没什么两样。

不知为何，洛飞阳看到这张脸时，太阳穴突然刺痛了一下，好在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他向对方询问道：“何总？”

“是小洛吧，请坐，”男人伸出手，“启程娱乐，何成瑾。”

洛飞阳和男人握了握手，“洛飞阳。”

何成瑾长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脸，态度并不让人反感，“我听过你写的歌，也让秘书放过你的影视作品，毋庸置疑，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

明明是恭维的话，这人却说得既不过于热切，让人觉得虚伪，也不过于冷淡，让人觉得敷衍，态度拿捏得刚好，洛飞阳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您过奖了。”

何成瑾哈哈笑道：“年轻人太谦虚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听你的歌时，总觉得你应该是个有些傲气的人，难道是我猜错了？”

洛飞阳眸光微动，他看着这个年轻的总裁，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何成瑾坦然回视。

合同的细节其实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今天来也不过是见见自己未来的东家罢了，洛飞阳索性也不再迂回，眼底带上了狂意，“你想要什么，给我三年，我征服这个娱乐圈给你看。”

“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我相信你，”何成瑾冲他举杯，“以你的才能，当然可以做到。”

洛飞阳和他碰杯。

“秘书告诉我你只签三年，我想你是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何成瑾点破了洛飞阳想法。

他接着道：“这几年，敢解约的明星多，但是敢自己建工作室的却是少之又少，你如果信得过我，等合约到期，我可以帮你打造一个梦幻团队。”

洛飞阳不置可否，“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何成瑾不过是一提，也没打算现在就能说服这个有想法的年轻人，只道：“好吧，那祝我们接下来的三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何成瑾是个很会聊天的人，两人聊了不短的时间，气氛融洽到不像老板和员工，反而像长辈和晚辈。

走出酒吧时，何成瑾拍了拍洛飞阳的肩膀，“我看你挺喜欢那个球星的，我这刚好有他签名的足球，回头叫人带给你。”

洛飞阳心中微动，打趣道：“老板大气，我记着了啊。”

何成瑾声音温润，眼中含笑，“臭小子，以后到了公司，少得了你的吗。”

两人分手后，小伍接上洛飞阳，迫不及待地问道：“阳哥，咱们的新东家怎么样？”

洛飞阳按了按有些隐隐作痛的头，“这人有点奇怪。”

小伍不理解：“啊，怎么会奇怪？”

其实洛飞阳也说不上来，对于一个新认识的人，很少有像何成瑾这样，让他相处起来如此自然不冷场的，好像对方在故意迎合他，让他感到舒服似的。包括后面说送他足球，也像是在讨好。

可何成瑾是个大老板，做什么迎合他呢？

洛飞阳甩了甩脑袋，“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

伍铭把车上这位祖宗送回公寓，自己也扛不住打了个哈欠道：“阳哥，都快一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洛飞阳懒懒的嗯了一声。

“我就在隔壁啊，有事叫我，不过我晚上睡得沉，你叫我我也不一定起得来，有事争取自己解决啊。”伍铭说罢，飞快地溜了。

洛飞阳没好气，带上门去浴室放水，顺手掀开了客厅的唱片机。

浴室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大理石墙壁上，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子里的影像，洛飞阳将自己沉进水里。

客厅黑胶唱片的旋律透过水流传进耳朵，调子略微有些失真。浴缸里水温正好，洛飞阳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下来，从遇到何成瑾开始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也不再作怪。

半晌，少年被水汽打湿的睫毛颤了颤，洛飞阳睁开眼，拿过置物台上的浴球，打算结束这片刻的小憩。

浴球是粉红色的，包装纸上用英文写着各种成分，大约是精油之类的东西。洛飞阳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对伍铭的审美趣味感到毛骨悚然，然而手边没有能代替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粉嫩的浴球丢进了水里。

不多时，粉色的泡泡充满了整个浴缸，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气。

“……”洛飞阳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专业的生活助理，伍铭太容易被人忽悠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粉红色的浴球用到最后，堆积在一起的色素洇出血一般的颜色。

骤然接触到这刺眼的红，洛飞阳不知怎的头痛欲裂，原本撑起的身子跌落回浴缸。失去了温度的水面一下子没过头顶，随之而来的窒息感摄住了他的心脏，脑海里轰的一下像是炸开了花。

一阵又一阵的颤栗和反胃让洛飞阳强忍着不适从水里出来，离开浴室后，难受感减轻了不少，可脑海里那些走马灯似的画面却还未停止。

洛飞阳裹着半干的浴巾，昏倒在了床上。

室内的暖气系统还在运转，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得过分，皮肤在灯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的色泽，几近透明，不时抽动的手指象征着他昏睡得并不安稳。

洛飞阳昏过去瞬间，他所能感知到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仿佛被推上了什么舞台，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束聚光灯孤独地打在他身上。

不远处，巨大的屏幕凭空出现，上面逐渐有了画面。

他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一个拥有不同命运轨迹的自己。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