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海供上三炷香之后, 合起双掌，嘴里念念词。

“信徒最近否极泰来，名声搞的十分红火, 地位也渐渐高升, 当，这多亏了您的庇佑。您老人家一出手，顶上信徒几十年的辛劳……信徒能今天, 全靠您提携帮助，信徒永远会记您的教诲和叮嘱, 不忘初心, 至死都将奔赴扬名立万的道路上！”

没错, 仙人对他的要求是扬名立万。

赵明海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通感言, 拳头一握, 小心地垂下脑袋：“一切都很顺利, 但最近出了点意外……信徒发现，的人似乎不受神力影响，不光对信徒的字无动于衷，还很过分，对信徒百般羞辱。”

赵明海这么说是私心的。

他自动把自己划到仙人的阵营, 江游兄妹羞辱他，听起来像触仙人的霉头。

赵明海料定仙人能让兄妹俩吃不了兜着走, 但不敢催, 拍着马屁添了把火：“仙人神通广大, 能擦亮世人的眼睛，却唯独他二人身上不起，信徒猜想，这两人一定是异端！”

赵明海笃定说完, 目光灼亮看着神龛。

往常他交代完事情，仙人偶尔会显灵，或者激励他，或者催促，让他努力扩大自己的影响，但今天……神龛里半晌没动静，连渺渺升起的烟都没歪一下。

“仙人？”

赵明海试探地喊了一声，客气道：“您要是没时间，可以简单的指点一下，信徒帮您解决那两个异端。”

白璃趴墙头听着，嘴角抽了抽。

明明是他自己心气不顺，这会儿又帮莫须的仙人教训人了。

一直没等到应，赵明海点失落，但没放心上，毕竟仙人不可能总窝他的后院里。

对待能改变他命运的神灵，赵明海态度低微多。

天『色』渐暗，他把神龛和香炉送进专门打造的亭里，恭敬拜了拜，才离后院。

白璃骑着墙跳下去，无声落地上，左右打量几眼，闷头把上了锁的神龛扛走。

神灵妖邪想获凡人的信仰很简单，只要让凡人供奉神像，并且发自内心的供养行了。

江游看妹妹弄出这么个大家伙，悠的姿态略微一顿。

幸亏今天来的车能敞篷。

江游让妹妹把神龛放到后车座，她：“怎么事？”

白璃坐上副驾，把赵明海说的那些废话三言两语告诉哥哥，摇摇脑袋：“没异常，可能知道我们过来，吓躲起来了。”

龙龙们力量压制很强大，算同为神灵，隔着方圆百里也能瞬间洞察到他们的存。哥哥们神力微弱，但白璃可是一条长期的全盛小龙，没神灵妖邪能忽略她的存，两者之间的差别，好比蚂蚁之于人类，仰头能被庞大的阴影覆盖。

白璃没发现搞事者的踪迹，她猜对方应该很弱小。

江游也没太把赵明海放心上，闻言点头，猜测应该是只暗中搞事的小妖。

他着车，提醒妹妹：“看看神像。”

神龛太大了，白璃暴力拆除后把神像从里倒出来，掌心一凝，巨大的水珠瞬间包裹着神龛腾空而起，以一种诡异的力量将它挤压碾碎，神龛迅速化比砂砾还小的碎屑，混着水滩路旁。

每个神灵都不喜欢他神鬼的神龛，觉晦气。

白璃没看被绞灰的神龛，翻过脸趴向地的神像。

白璃轻呼一声。

江游侧眸：“怎么了？”

“嗯？”他眸光微顿，神像的脸竟是赵明海本人。

白璃咯咯笑起来，把像拿起来给哥哥看清楚。

赵明海的胳膊高高举起来，神『色』恭敬，竟头顶托着一只大王八。

江游也笑了：“看来是个王八精。”稍风吹草动把脑袋缩了去。

神灵妖邪之间也是食物链的，龙位于食物链最顶层。

不过小时候大哥盯紧，白璃没『乱』吃东西的习惯，她猜这只王八也许是从河里出来的，河里的东西胆小。

神灵算没落了，也不屑特殊手段收集信仰，容易损没神格，妖魔没这方的顾忌，相对肆无忌惮了，像这样只收集信仰不害人真是不多见。

白璃因为搬运神龛，没让赵明海吃麻烦，这会儿看着神像，忽计上心来。

咔嚓一声。

江游余光瞧见妹妹把神像摆车窗前，一只手持着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神像换洋娃娃和谐了。

白璃弯弯眼睛，把照片发到一条小龙的微博上。

身份公后，这个账号的粉丝已经陆陆续续涨到了一千万出头，平时的互动量也很可观，八哥发了什么新的微博，还粉丝直接从她这里点赞转发。

照片刚发出去，点赞量蹭蹭蹭涨到了几百，等看清内容，粉丝懵了。

[这啥玩意儿？]

[妹妹，你买的这个陶人嗲太丑了，怎么还顶个大王八……]

[我玩软陶，妹妹私我地址，帮你捏个好看的。]

[私我地址+1，妹妹需要重塑审美。]

因为不混娱乐圈，也没粉粉黑黑，白璃评区的氛围相对自由，粉丝都喜欢讲大实话。

白璃点头赞同：是很丑。

路星燃的粉丝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关注爱豆什么时候发专辑演唱会上综艺『露』脸，连三两天一换的热点新闻都很少关注，更别提一个书法圈的人物，因照片发出去十几分钟，竟没认出塑像是谁。

嘻嘻哈哈询为什么顶着大王八的评还被点到了最高赞。

评区奇人频出，纷纷把照片拿去p图，的p高压锅，的p大草原，还的p了蘑菇云。

白璃捂嘴笑出了声。

江游：“阿璃笑什么？”

白璃把照片拿给他看。

江游也跟着嘴角扯动：“这对赵明海恐怕比被揍一顿还难受。”

要的是这个效果。

郊区路上土石多，白璃的脑袋跟随着车轻轻晃动，看着评区，忍不住想加入中。

一条小龙：[怎么p？]

小火龙：[妹妹下个p图精灵，新手指引，傻瓜式教学！]

白璃高赞小火龙的指引下安装了一个p图软件，过了一遍新手指导，也蠢蠢欲动地准备始艺术创。

评区什么都了，白璃思考自己怎么才能出奇制胜。

她盯着照片上的赵明海泥塑。

——眼睛忽一亮！

赵明海真人头发不多，特别是额头，顶着稀疏的几缕『毛』，风一吹发光，反观塑像虽脑袋上顶着个大王八，『裸』『露』处很少，却还是被茂密的黑发覆盖。

看来他对头发很执念啊。

白璃戳着屏幕，一点一点把塑像的黑发涂掉，肤『色』模糊，至于头顶的大王八，干脆也糊肤『色』。

几分钟后，照片上出现了一个超大的秃头，赵明海两只手拖着凸出来的脑门，姿态谄媚滑稽。

白璃嘴角一咧，发到评区。

小火龙：[嚯嚯嚯，好像et，改个『色』更像了。]

白璃：[什么是et？]

小火龙：[是外星人，我可以帮你涂哦，对了，这个塑像原型吗？]

白璃：[，是个坏蛋。]

小火龙：[明白，工【呲牙笑]

没见过这样骂人的，评区他人忍不住对白璃嘴里的坏蛋捧腹，笑完好奇这人是谁。

她们还以为这么丑的塑像是白璃路边摊随便买的。

的人多了，评区渐渐人解释：[长像赵老师。]

[哪个赵老师？]

[一位厉害的书法家，不过应该不是他，可能只是长像吧……]

几个小时后，评区出现了咒骂的评，让白璃删博。

白璃反手删掉这条评。

这人被激怒了，又发了好几条，并且转发出去，还始咒骂。

评区很快察觉到，让这人嘴巴放干净。

对方不听：[快删博，删博听见没？赵老师是让你这样侮辱的吗？别说不是本人，长像也不行，你这种人连『舔』他的脚指头都不配，还敢『乱』p图！]

一条小龙：[不是像哦，他是。你才『舔』他脚指头。]

半夜没什么人，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这条评还是被粉丝们骂走了。

粉丝去搜了赵明海的照片，纳闷：[这种人怎么还死忠粉？]

[别说了，比燃哥黑粉还难缠，文化人粉丝怎么也这样。]

[他哪这么多头发，粉丝不认领都没人认识。]

吐槽着，评区又多出几张p图。

综艺的热度过去，白璃微博底下只剩一堆路星燃粉丝，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圈，小小的闹了一通，也没人知道。

第二天白璃接到了赵明海的电话。

赵明海的声音怎么听都透着咬牙切齿：“你找人弄走了我家里的东西？”

白璃明知故：“什么东西？”

赵明海：“别装，微博上发的照片你从哪儿弄的！”

白璃：“我拍的。”

赵明海忍无可忍：“照片里的塑像你从哪儿弄的！”

白璃：“我拿的。”

“你从哪儿拿的！”

“你家后院。”

“……”

赵明海没想到她这么嚣张，眼前一黑。

“现立刻马上，你把东西还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的人气和地位今非昔比，不是你想怎样怎样，这事要是闹大，咱们没完！”

白璃歪歪脑袋：“你想把事情闹大吗？”

赵明海忽一僵。

对仿佛说随便他闹，但他怎么敢？

神像藏后院的时候，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可以装一切顺自，蜂拥而来的粉丝和名誉都是因为他的才华，一路高升是运气到了，但把神像曝光之后，谁知道会不会人看出端倪，戳破他虚幻的梦境！

事实上，他看到白璃微博的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是因为丢人，而是害怕，他怕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曝光。

“你要钱吗，还是别的什么，我可以送你一幅字，只要你把东西还来。”

赵明海掩下恐慌，仍旧对自己的品保信心。

白璃不答：“现澄清，你可能不会那么倒霉哦。”

赵明海呼吸都放轻了：“……澄清什么。”

“虚假的东西。”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赵明海的声音一高，忽挂断电话。

给过机会咯。

白璃撇撇嘴，凝出水球，把塑像裹碎。

赵明海惊出一头冷汗，但他不准备跟白璃纠缠，今天他更重要的事情。

今天协会换届，『主席』已经内定是他，等他坐稳了位置，澄清不澄清，暴『露』否，也没什么相干了，即便人们不再对他报以尊崇，也不会人相信全民被蛊『惑』的鬼话，影响不了他的地位。

赵明海赶往换届现场。

奇怪的是，往日对他尊敬加的同僚，看向他的目光都些奇怪，上一届『主席』向墙上他的字，不知道思忖什么，隐约带着茫。

赵明海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安静？”

『主席』不知道怎么说。

人是他和他高层选出来的，但今天过来，看着赵明海的字，他忽觉自己了失心疯。

但他能说自己失心疯吗？不能啊！

又不能把『主席』的位置交出去。

什么情况。

赵明海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假装不知道：“时间到了吧，我看人也差不多齐了。”

他人听见，都点不甘愿。

郑月梅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直接放弃了竞争机会，想起前段时间的心态，她古怪又羞耻，但还是站出来：“这次评选是不是点题，会议没几次，票数一边倒，是不是不太合逻辑？”

赵明海习惯跟她吵架，还没察觉什么：“你这话不对了，评选大家都参，你说题，岂不是说所人都题？”

“……”

他人不吭声。

都到了现场，箭弦上，临场推翻好像点打脸。

郑月梅知道什么情况，但她是别扭，隐约带着闷闷的气恼。

现场的气氛点诡异，但赵明海不管，全场属他最高兴，催促着让赶紧始，报记者还旁边拍照片。

郑月梅坐不下去了，忍不住想拍桌走人。

赵明海忽接到一通电话。

“赵先生是吗？”电话那边传来清晰的男声。

“是我，什么事？”

“您好，这边是东沃拍卖行，前几天您委托我行拍卖了一幅字，现出现了题，客人十分不满，请您是否时间过来协商？”

“没时间。”赵明海皱起眉，“合同都结束了，又没造假，还协商什么？我这边事要忙，不多说了。”

说完他直接挂掉电话。

这边刚结束，郑月梅忽扬声：“赵老师，z大刚才撤了你写的校训，怎么事？好像还准备撤掉你的荣誉副校长，这谈违约金吧？”

赵明海一懵。

安静了许久的他人跟着口：“太突了，无妄之灾啊，赵老师先去处理z大的事吧。”

“等一下，h市的海书学习研讨会也暂时取消了，大家临时事，赵老师，先跟您说一声，不去了。”

“……”

太不对劲了。

赵明海手脚冰凉，恍惚地点了点头往外走。

他点手机，发现聊天框里一片红，只不过这次不是吹捧，而是大片取消合的通知和道歉，刚攒起来的几个粉丝群也解散了，还没删掉他的粉头发了条吐槽的朋友圈——

[最近不知道都干了点什么，下降头一样，麻了，赶紧背书。]

赵明海的粉丝本来要挂白璃，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计划的一堆人直接跑了，超话的粉丝数量也悬崖式下跌。

路星燃粉丝本想帮妹妹干架，见这情况都傻了。

[这是干什么呢？]

[粉圈快闪？]

[『迷』『惑』行为大赏。]

赵明海匆忙打来电话：“你干了什么？”

白璃：“你猜。”

赵明海怕要命，合过的人要跟他解约的，拿着破字跟他讨债的，网上狂热的粉丝也以喜欢过他为耻，前段时间吹捧多好听，现损他的字多难听，不忍卒视。

落差太大，他差点没一口气晕过去。

赵明海咬牙切齿：“你抢了我的东西！”

白璃鼓腮：“你蒙蔽了别人的双眼，蛊『惑』了别人的心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欺骗大家，跟我什么关系，我只是让一切恢复原状了。”

恢复原状？她？

仙人改变的世界，她怎么恢复原状？

赵明海的怒火忽哑了，遍体生寒：“……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璃扯了下嘴角，没答他。

电话被挂，赵明海连忙心中呼唤仙人，但那点微弱的联系不知怎么的，忽消失不见了，任凭他喊出声都没声音应。

夏城动物园。

管理员经过一处池塘时，忽觉哪里不对。

不过这里本来是鸟类嬉戏的地方，水里多块石头也没什么，他随便看了一眼走。

他走后，那块“石头”忽翘起一个角，两只绿豆眼朝外机械地转动一下，又慢吞吞缩去。

这里应该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