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顺着方向一路找过去，鹿铭倒是清醒得很，喝了那么些酒也没什么变化。看样子是不需要人送回去了，自然也没必要凑上去欣赏他那副死了老婆的模样，不如折回去和美女在一起快活。

回来得很晚，爸妈都睡了，鹿铭摸索出钥匙开了门，客厅留了一盏灯，做父母的到底是心疼孩子的。

这么些天不管他回来多晚灯都亮着，桌子上放着醒酒药和一些吃食，不过他从来没用过。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会，烟灰缸里蓄满了烟灰，烟气早已散尽，这是他出门前留下的。

正准备起身洗漱时，“吱”地一声门开了。

是父亲。

微弱的灯光下，两个男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他的影子正靠在父亲肩膀上。这是成年后再也没有过的事，就这样站在那里，谁都没动一步。

许久，还是父亲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说：“回来了，就去休息吧，不争就什么都没了。”

“嗯，知道了。”深沉又低哑，终究还是没能转身，父子之间大抵就是这样了吧。鹿铭走回自己房间，留了个孤寂的背影给父亲。

“这孩子……”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关上房门。

浴室，雾气围绕着他，水顺着发丝流过脸庞，他丝毫不在意，任由它划过胸口汇成一股水流。片刻的安宁让他的内心更加清晰，父亲说的对，若是不争就什么都没了。

想清楚的一瞬间，一扫先前的阴霾，眼神也变得有力，原来沉溺的时候有人拉一把是这个感觉。

迅速洗完澡擦干身上的水珠，拿起手机就准备最后努力一番。不过，先是按照惯例刷了一下朋友圈，干干净净。

挣扎了一会，还是按下发送键：我知道错了，相信我最后一次。

而此刻的慕珠早已安睡，坐了很久的车回来又不停歇地收拾。上学这几个月她很少给家里电话，自然回了家就成了香饽饽，谁都要来聊两句。

睡得很沉，手机震动根本叫不醒，这可算得上最安稳的一觉了。那边鹿铭万分焦急，等不到回信，也不敢继续打扰。

一遍又一遍刷新，依旧什么都没有，后来换了个阵地转到空间，看完了相册和留言，什么发现都没有，默默删掉访客记录。

心里有期待就会有失望，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没有消息进来，他再也等不住了。奔波了一天，总该休息一下才有精力应对明天。

刚刚合上眼睛准备入睡，手机却响了，只是一个推送。满脸兴奋的他顿时瘪了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关声音，烦躁的抱怨：“吵死了，让不让人睡觉。”

翻来覆去地琢磨入睡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但人终究不是铁打的，逃不过本能。

折腾这么久总算能好好休息，梦里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还是那个模样，看着精明，其实就是个傻瓜，总是笨手笨脚的。和他待在一起好像除了吃饭能自己动手外，别的什么都不行了，还总说自己是个可以生活的人，明明只能生存。

可就算是他的梦，也不顺心，刚刚还牵着手有说有笑，转眼她就变了副表情。

不是那个明媚的小学妹了，冷漠的脸上只有不屑，轻蔑地看着鹿铭，没有任何温度的说着“别来找我，我有新的男友。”

心脏瞬间收缩，巨痛，大概是撕裂了吧。惊醒的鹿铭捂着胸口坐起，还没从梦境中醒悟过来，脑子里只有一句“不会的，是梦。我只是犯了一个错，会原谅我的。”

慢慢忘掉刚才的恐惧，再度躺下来很久都不能安心，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天开始泛白。夏天的日出很美，以前从来没看过。这次算是沾了噩梦的光，窥到一点点，简单收拾一番便上了天台。

从回家以来，一直日夜颠倒，清晨的风略过眉间是另一种风情。本想点上一支烟，思虑再三还是算了，这么和谐的时刻不该被毁了。

天台有把摇摇椅，是那种老式的，不知道什么人放在这里的。普普通通，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忍不住想试一试，躺下的那一刻好像回到了过去那种看爷爷大树下乘凉的闲适。

一切都慢了下来，鹿铭躺在那里随着摇椅晃动，微风徐徐，等着太阳露出一角。可能是运气不太好吧，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挡住了阳光，清楚的感觉到太阳升起慢慢转到半空，但就是瞧不见她。

这过程浪漫又枯燥，他谁也没等到。

久了，早就不期待了，反倒是窝在椅子里比床还舒服。眉宇之间满是疲惫，新出的胡茬多添了一分颓废，他就这么睡着了，一深一浅的呼气声。

等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多了条信息，是她。上面写着：我们在一起是不合适的，这段关系需要冷静处理，好好思考一下彼此要的是什么，而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

“呵，合适，都是借口。”似乎这话让他非常不满，当然他更不能理解的是道了歉为什么还非要分手，出现了问题不能直接解决要用分手的方式处理。

紧紧抓住手机仿佛要把它捏成粉末，不停的抖动忍住想要扔出去发泄心中愤怒的想法，僵持一会还是松开了手，一种无力感从脚底延伸。

时间也不早了，从天台回到家里空无一人，爸妈都去上班了，只剩他。也好，没人在就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昨天还是满的烟灰缸如今已清洗干净，下面压了张字条：

留了饭记得吃，你好好的，我们什么都不求。

突如其来的宽慰击溃了他建立这么久的心理防御，爸妈什么都知道，尽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情未到深处，不过这后知后觉的爱只会是折磨。

鹿铭坐在沙发上，膝盖上垫着的抱枕早已湿了大片，身子不停的抽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许久，他才恢复理智，收到朋友的消息又重复了之前的每一天。

而慕珠久睡之后精神饱满，除了偶尔失神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天生的演员，正常吃饭睡觉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面具下的不舍和难过，还能帮妈妈择菜，辅导小侄女的学习。

“该吃饭了，等会在玩。”妈妈推开门来叫她，手里端着碗，她倒好半躺着靠在床头。

“玩游戏呢，你们先吃。”手指飞快的操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得了帕金森，要可惜一番年纪轻轻命这么不好。

“吃完了再继续，饭都给你端来了，要不你在这吃。”妈妈不明白这游戏怎么就有这么大魔力，女儿到现在头都没抬一下。

“不行，不行，这不能暂停。放过去吧，等会我自己吃。”

看这模样劝是劝不动了，只能把饭再拿回去，小声嘟囔：“我要是有人把饭端到嘴边，不知道多开心。挨千刀的老头子懒得很，生个闺女也随他，就苦我一个人。”

正在团战，慕珠哪有心思管这些，这一磨蹭早就过了饭点。都已经两点了，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她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床。

一瘸一拐地路过客厅的时候还听到妈妈满满的揶揄：“我们家的这位大小姐终于知道下床了，腿怎么还瘸了，不会是游戏水平太低被人打的吧？”

“才不是，我就太着急想来看看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撒谎也不打个草稿，这离中午都过了两个点了！”

这是生气了，正吃着醋呢！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慕珠拖着那条麻了的腿转道就在妈妈身边坐下，顺势靠上去，“看什么电视呢？你们家老头子去哪了？到现在都不来迎我，再说搬家都不告诉我一声，这合适嘛！”

“你爸不得上班啊！不上班哪有你这么舒坦的吃吃喝喝，还好意思说搬家，我看应该把锁都换了不让你进门才对。去了南京连个电话都不打，回回都是我找你，我看你这是让哪个小男生迷了眼吧！”

“说话就说话，点我脑门子干嘛，我是不是亲生的哦！”

慕珠顺势往后一躲，还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下，撇着嘴揉脑门。

“捡来的，就楼下那个垃圾桶。”

“……”

算了，反正都养了这么多年，不是就不是吧，吃饱肚子要紧。然而，看到饭菜却没那么开心了。

这个季节小龙虾正肥，以前都是和鹿铭一起，从来不需要她动手。涌上心头的是过去的一幕幕美好画面，不免又怀念一番。

“算了，不吃了。”转身又回房继续打游戏，这一躺就是一天，直到晚饭才起。接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活动，不出门不打扮，懒得时候饭都是在房间里吃完的。陆予倒是约了好几次，回回都是以不想出门天气太热为由拒绝了。

气得她跳脚又没什么办法，总不能跑去家里把慕珠打一顿，峡谷一起逛街也挺好的。很多时候都是组队一起，带上林思远，游戏cp挂的还是鹿铭，自然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林思远也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他们一起也只是寻个开心，谁都没提分手这件事，说说笑笑一天也过去了。

只是慕珠总是在结束后发呆，他们本不该这样的，没送出去的礼物一直搁在心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