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铭看不明白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这和五块钱又有什么关系？
同事见他困惑，主动解释：“这是我们两之间的一个玩笑，每次互相帮忙做点什么事就会说给十块钱，不用太惊讶。”
“原来是这样。”瞥见慕珠正在和鸡腿激战，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沉浸得很，又说道：“戴个手套啊，你看你一手的油。”
她才不会任他数落，回敬道：“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
左瞧瞧右看看，两只手沾满龙虾的汤汁，油光锃亮，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
“完蛋了，我忘了还在煮面。”出来的时候还记得的。赶忙起身跑向厨房，关掉开关。还好只是一个小锅煮的，久是久了点但没什么太大影响。
正巧鹿铭的手机响了，不过满手的油没能接到，估摸着应该是外卖师傅到了。
慕珠这会从厨房出来，问道：“怎么了，我就关个火的功夫不会你两炒起来了吧？”
“怎么可能啊，就是刚才好像外卖电话打进来了，他没接到怕别人着急。主要是这个门禁电话和师傅说密码，结果听不清就拦在外面了。”
“打回去就好啊，怎么还急上了呢？”
“这不手上都是油，你去楼下拿一下呗。”鹿铭说得理所当然，没有电梯的六楼要她去跑个来回。
慕珠愣了一下，正准备转身洗手下楼，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双手凌空，叫慕珠。
“慕慕，来一下。”
“嗯，等一下。”等她到了客厅就这么几步路电话已经挂断，他还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叫你怎么不来啊？”他有些着急。
“你去帮我捞一下面吧。”
“她洗手去了。”情况有些不妙，同事替她回道，起身去了厨房收拾慕珠没来得及捞的面。
停顿一下，鹿铭又说：“你去楼下跑一趟，别人该着急了。”
毫不犹豫地转身，电话又打了过来，许是耽误时间太久师傅也着急。慕珠又回头想替他接通，可是那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挂断了。
不是故意的，以前家里人打电话过来她也是这样的，好像那个绿色的接通键总是会带来什么厄运，所以很少通话。
即使每次和鹿铭也是一样，往往需要酝酿几十秒才会按下。
“你干嘛啊！”巨大的吼声，惊得慕珠瞳孔放大，生理性的颤抖，双手在空中不知哪里才是合适的位置。
一片空白，她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似乎有东西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起伏的胸膛带动身体前后晃动，幅度很小，随后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我是想接的。你……你密码多少？我现在拨过去来得及的吧。”
似乎在安慰自己，希望不会因为这个错误影响到外卖师傅后面的单子。
着急的去打开手机，一遍遍按着按键，大概是太频繁了，还没等它亮起来就熄掉。手机在桌面上微微抖动，发出“哒哒”的声响。
刚刚捞完面的同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来就听见慕珠在问：“你密码告诉我啊，我来开。”
“密码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又不干嘛。”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打开手机拨回去，现在根本想不到下楼就能解决。
她和同事都在等着鹿铭说出解锁密码，然而等来的是一句带着怒气的“那是我家银行卡密码”。
她把拿起的手机放下了，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是需要防着的人，何必自取其辱呢！
侧身，低头、离开，留下的是“啪”的关门声，几乎用她最快的速度开门跑下六楼，打开楼道的门。
见到等着的师傅，愧疚占据了心口，频频道歉：“抱歉，我们没说清楚耽误时间了。非常的不好意思，东西给我就好了，抱歉。”
“没关系，拿到就好了，慢走。”
慕珠对着师傅笑了笑，说声“谢谢”转身上楼。
六楼原来可以走得这么快，那天自己带着两个大的行李箱却那么慢。一步一个台阶，消耗的是她周身的难过和震惊。
“咚咚咚”
三声敲门是礼貌，也是进门攒起来的勇气。
来开门的是同事，那个人还坐在那里，还是那样的姿势，好像还是在所有事情发生的前一刻。
只有慕珠知道，有些东西变了。
勉强的笑着，却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个人，之说：“我拿上来了，还好没耽误人家。”
“所以，你们刚刚就为这个吵起来了？”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悔问出口的话。
鹿铭万分激动，绘声绘色地给同事形容刚刚慕珠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电话最终挂掉的样子。
慕珠坐在那里，听不进任何声音，与他们之间筑了一道壁垒。而他还在说着：“她刚刚竟然把电话挂掉了！竟然挂了！我不懂为什么。”
他的愤慨激昂落在同事眼里，没有回应，所以只有他不知道慕珠面对突如其来的电话需要心理建设，不知道她惧怕和陌生人通话。
他越是激动，慕珠越是冷静。坐在身旁默默分好面拌好汤汁，挨个分了一下。
若不是同事提醒，他可能会一直说下去吧。大概气氛凝固到冰点，才会感觉到不适，身边那团火熄灭的时候，只有烤火的人最清楚。
鹿铭意识到慕珠情绪变化的时候，已经晚了。开始哄她，不断地夸着“你煮的面好好吃啊，怎么那么厉害啊！”
无动于衷。
剥好的虾尾还回去的时候，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去的时候，平时吃的很多今天却没兴致的时候，他才知道着急。
可惜就虚情假意的问候关怀已经来不及了，回应他的是“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同事在一边除了吃做什么都不太合理，只能想尽办法缓和，她到底是心软的，不舍得在外人面前伤了面子。
反向安慰：“好啦，今天的戏可算演完了，记得打钱。”
一样的说辞确是不一样的心境，不过是为了大家自然一些。
饭后的残局是慕珠和同事一起收拾的，整理的不止有残局。鹿铭识趣的离开洗了个澡，静静等着慕珠回房。
久等不来，只好出门寻，但慕珠总是避开他，不想搭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总要回去睡觉的。可不管怎么哄，她就是好不了。
“今天怎么不抱着我啊？”
没有回应。
“抱着睡好吗？”
还是没有回应。
死缠烂打还是有点作用的，在他缠着慕珠紧紧不撒手的时候，她说：“你放开，有点累了。”
他很听话，放开没敢打扰。
凌晨。
“睡了吗？”
隔了许久，慕珠说：“没。”
翻身抱住她，只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问道：“你和我说说今天怎么了。”
她推开禁锢自己的手，转过头去，尽力掩饰哭腔说：“没，没怎么。”
“有什么你和我说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睡觉吧。”
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显得不那么侨情，以什么样的方式控诉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喜好。
又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修饰他趾高气昂的态度，不知道何种语气能表达被吼的那一刻她是什么心情，被防备时的伤心……
是英语还是母语还是其他什么小语种能精准描述又不那么刻意，她找不到，所以不如闭嘴。
没有拥抱没有晚安，带着情绪过夜都会反映在睡眠中，第二天早早地醒了，买菜备菜洗衣服，她把自己过成家庭主妇。
沉睡的鹿铭惊醒时身边没人，但他没想过起来找找，只是等着，也许再睡一觉她就回来了。
直到午饭才见她第一面，饭后也一直缠着鹿铭做家务，但他很不情愿。
下午，他说家里人叫他回去过端午，走了。
后来，他说我们分开吧。
可是那天明明还在好好联系，慕珠说端午没有什么表示吗？
他很不耐烦，冰冷地回道：你不就是想要红包吗？！
她不知道别的女生在面对这样一句话时是怎样的表现，只知道在自己这里和“银行卡密码”一样伤人。
过去的每一个节日她没要过一份礼物，没收过一个红包，反倒是他生日备下礼物，送了一大箱零食投其所好，有点多余。
所以她说好。
这句话只管用了几秒，接下来的事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个错误。每一对情侣面对分别时都是喜欢追根究底，总有一方想不通明明感情也在怎么突然就不爱了。
问他：为什么？
他回：我们不合适，性格、三观都不合适，在一起都很痛苦。
努力回想那些争吵过的理由，是因为要他做家务吧，也是因为他要养猫自己皮肤敏感吧，还有他总说不够主动……
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然后慢慢改，总能有一点效果吧。
可是他说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动力了，以前总是想努力一点再优秀一点，现在懈怠了。
慕珠花了一个小时搞明白，他是说自己配不上了。可是摆到台面上的时候，不承认不否认，仿佛是个局外人。
问得烦了，他就说回家这几天爸妈也一直在说不合适，让他断了吧，所以他就来了。
可慕珠不相信啊，他不该是一个妈妈说两句就放弃的人，消息一条一条发送。
【他们没见过我就已经否定，有点意思。】
【家里长辈有相中的人选了吧，见过没。】
他说没有。
【应该去见见的，家庭、学历，我没考上你就迫不及待了。我倒是忘了当初你也是这么离开楚璇的，故技重施也就是我蠢。】
他闭口不言，最后也只说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
许是慕珠缠得很了，到了晚上又说暂时不分，也不会离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