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若有自愿者入陵陪伴先君，大宗伯府无有异议！”

大宗伯大声放话，其中意思也是明显。

如有人自愿陪死，我没有意见！

此话一出，顿时激怒了对方。

“殉礼，为上之恩。”

“大宗伯轻诺予恩，简直包藏祸心。擅自决定恩殉之选，不知眼中还有君臣？”

“莫非，于公府为自邸？于国朝为琐事？”

“放肆！”

大宗伯大声怒斥，随之眉心紧锁，目光在姜仪与周璟的所在游离不定。

“方才失言，望君恕罪。”

大宗伯朝周璟的所在，连忙躬身赔礼。随之，无视刚刚训斥自己的人，直面姜仪的所在。

“汝之言，莫不是要将先皇托国良士，为之下陵陪伴，以成其忠、以表其诚？”

话一刚落，未等对方开口，他又继续说道：“若是如此，朝中公卿，还能剩余几人？”

“在此之前，吾要询问一二。”

“于你而言，所事之君，为眼前之君上，还是后室之君上？”

“先皇恩泽，雨露均沾，朝中上下，天下诸氏。如同光照，无有阴暗遮瑕。”

“君上亲母，如今太后，先皇私之大恩，无人出其左右。时下，莫不是也至陵为之守节？”

……

场间争论不休，双方以经、典为矛盾，攻守方反转不定。

周璟渐渐察觉到一些异常。

大宗伯下场之后，往日不时出来露脸，寻找存在感的诸位，此时竟然异常的乖巧。

平日私下的议论声，更是消失一空。

朝堂之上，唯有大宗伯府与太宰府在背后作为倚仗的诸卿在热烈争辩。

其余的人，包括几位大公，皆在一旁看戏。

周璟着急场面有失控倾向，似乎正朝着未知方向倾斜，顾不得本意，不得不先着手解决眼前问题。

他本想示意姜仪让太宰府所属停下，却又猛的想起问题核心，及时将喉中的话收回。

面前争吵，不仅是为了先皇的后事，其中还有太宰府与大宗伯府之间的博弈。

而身为国君的他，独行于两者之间，以平衡朝中势力。

若在朝堂之上公然指示姜仪，岂不是向诸位公卿表明态度，自己倾向太宰府一方？

姜仪为自己名义上的夫人不假，可那一层身份毕竟是在后宫。而在朝堂之上，她更多的是太宰府之主。

六公辅政，相互牵制。

若是君主参与进去，势必打破六大公府之间平衡。

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完全掌控太宰府，使得事态更加严重，后续恶果也变得不可预料。

维持朝堂势力之间的平衡，方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至少，在扶持专属的势力之前，他必须这么做！

周璟扫视一眼亲自下场与之争论的大宗伯，脸色变得古怪。

脸红脖子粗……

这，这还是那个与人和睦，面慈心和的邻家老爷爷？

先前的温和儒雅，在他身上仿佛已经全部消失。

台下的大宗伯，脸色写满了气愤、羞怒等不甘，似若一位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如果反常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为之生疑，暗暗猜测其中的用意。

装作？

装给谁看？

周璟连忙扫了一眼诸公，以及姜仪。

诸公脸色无异，姜仪有面纱阻碍，难以观察。

诸公往日表现，与此时无异，真要说有什么，那便是比之以往显得更为……兴奋？

大司徒与大司寇两人眉宇传神，似乎在暗自交流什么，不时打量着放下身段的大宗伯。

周璟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们没辙，注意力随之再次回到姜仪身上。

不知是否错觉，忽然察觉手持玉圭的双手，姿势似乎发生了些细微变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仪脸上不时露出气愤之色。

大宗伯故意放低自己，抬高自己，自有用意。

周璟猜测无误，却没想明其中的要处。他总以为，大宗伯高高在上，无需舍身做作什么。

事实上，诸位大公内心透明，矜持什么的早已不复存在，最为重视实际问题。

大宗伯故意做作，在与姜仪的交锋之中表现无能为了，不为作给朝中的公卿看，而是为了作给天下的人看。

其中，暗藏杀机，不乏高有捧姜仪的用意。朝议结束，过程与结果传出天下，仿佛在对众人宣示：姜氏后宫专宠，朝中权势无二，岂容尔等轻视？

周璟政治手腕略显稚嫩，全局的“视野”也略显不足。故以，暂时还看不出什么。

后续，周璟果断出制止双方，将话题引回殉葬先皇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