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湛前世的记忆里，赵氤氲就是楼下邻居家的一个漂亮小妹妹而已，每次见面打招呼，她都笑得甜甜的，叫人的声音脆脆的，仿佛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瓷娃娃。

但就在李湛前世的这个时间里，赵氤氲在她自己的学校里，那也已经是风云一时的人物。从那些鼻子下可能还吊着两行鼻涕的小屁孩，到班级里的学霸，再到已经懂得每天洗头，穿得像模像样的公子哥，真真假假地追求她的，在他们学校操场也可以排成一排长队了。

现在也是。

如果不是那天赵氤氲泼出去的那一盆水，如果不是李湛为她打的那一架，如果不是李湛那一句“那我就护着她一辈子给你看”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她的心里，那她现在也可能会觉得，那些排着队的男孩子里面，也有几个看得过去的。

然后她会接受他们的追捧，她会得意，她会乐在其中，还会以为自己其实游刃有余，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在这样的一场游戏里，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玩家，而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当然，因为李湛的横空出现，因为那张还流着血的面孔狰狞地对张家兄弟说出那句话之后，现在的赵氤氲，看着他们学校里的那些男孩子，突然觉得他们都只是弟弟。

包括一个骑着摩托来上学，并且还在放学的时候从摩托的货箱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束玫瑰花，本身长得也挺不赖，在学校的女孩子心目中就跟港剧里的豪门公子一样的男生。

而且如果李湛也在的话，李湛还会告诉她，那男生骑的摩托，在这个时代也起码都要上万块。这搁在20年后的话，不说多了，怎么也比得了停在路边的保时捷911吧？

可以想象，还在上初中，就能骑着比学校老师骑的还要高档的摩托车来上课，又懂得送花（这时代街上连正经的花店都没有），长得也帅，又还是学长（这男生初三了），这男生在他们整个学校简直就是个万众瞩目的存在。

可当这个万众瞩目的存在把目光都引向赵氤氲的时候，赵氤氲连接都没有接他的花，穿过放学的人流就走出了校门，然后在大路上等到了一辆老二八自行车，然后还就坐到了那辆自行车的前杠上。

也是那时候没有手机，否则绝对有很多人现场拍下来，配上最流行的港剧音乐，传到某音上去，没准还就火了。

不过那天赵氤氲也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去想，她满脑子就是今天过后，李湛哥下午放学就不回家了，而她就得自己走回家去。她已经习惯了坐在那辆老二八的前杠，吹着越来越冷的风，她已经习惯了那一双手把她环卫其中的感觉，可现在这个习惯终止了。

虽然李莞尔也说了，等天气好了他们还是要骑车上学的，就算这学期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下学期也肯定会和以前一样。

但万世都有个因由，到了下个学期，张家兄弟的事都过了那么久了，她自己放学回家也成新的习惯了，还能回到现在这个样子吗？也许他们又还有别的事呢，比如他们发现下午放学不回家吃饭更节省时间呢？也许他们会有其他的活动，比如有个什么文艺表演要排练，比如李湛要组织球队训练等等。

那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也就可能是永远的最后一次了。

一想到真的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这个小女孩的心里就充满了悲伤，所以当她走过校门的时候，那什么摩托车，那什么花，只看了一眼那张脸不是那个人，其他的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一直到李湛和李莞尔和往常一样骑着车来到了他们学校附近，赵氤氲才有满是忧愁又满是开心地坐上了属于她的位置。

这时李湛看到了那辆摩托车，忍不住说：“嚇，那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初中就骑摩托车上学啊？还是那么牛的摩托！”

李莞尔撇嘴说：“那又怎么样？那是他家里的，又不是他自己挣的！”

李湛呵呵一笑说：“要是老爸老妈给我买这么一辆摩托车那我也乐意啊。”

“美得你！”李莞尔一只脚踮在地上，白了李湛一眼，说：“能给你换辆单车就不错了。”

“单车的话，那我还就不换了，我这车多有个性啊。”

“哥哥，走了。”

“好，我们走。”李湛也不去管别人骑的什么车，更不知道赵氤氲内心满满都是惆怅，就和往常一样，蹬上车就往家回。李莞尔则踩上她的白色单车跟在他的旁边。

三个人就这么和往常一样骑行了一段路之后，李莞尔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回了一下头，然后她就看到，那辆摩托车，还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呢。摩托车要骑得比单车慢，需要耐心更需要技术，所以说是顺路都说不过去。

“李湛，”李莞尔比较警觉，说：“那辆摩托车一直跟着咱们。”

李湛回头看了一眼，不止那辆摩托，摩托车后面还跟着十几辆单车呢，都是穿着十一中校服的男生，乌压压地跟在摩托车后面，有的单车上还是两个人。

赵氤氲也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说：“哥哥，停车，放我下来。”

李湛呵呵一笑，心说又来了。

这一次的人可多了去了，边界和黄野应该也不会还那么巧又来“偶遇”吧。

不过，无所谓吧，干就完了。

于是停下车，稳住，让赵氤氲下了车，放下支架，自己也下了车。

那个骑摩托车的家伙也停了车，后面跟着的单车也哗啦啦地停了车，路边的行人一看这个架势，有的赶紧走开了，有的就准备去买瓜子。

“赵氤氲。”那个骑摩托车的男生下了车，再次把他的花从摩托车货箱里拿了出来，倒还没扔（挺省的）……然后他径直朝赵氤氲走来，故意看都不看李湛，对赵氤氲说：“哪怕是出于礼貌，你也应该先把别人送你的东西收下吧？”

这是风度。

虽然他不近视，可他戴着眼镜；虽然他穿着校服，可他围着围巾。

这是一个到处飘荡着港风的时代，港剧里飘来的风。

赵氤氲却突然开心了起来，扭头看向李湛，问：“哥哥，你说过要护着我一辈子的吧？”

她的逻辑很简单，就是你说要保护我，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也就不需要保护了，不需要保护了，也就不能每天都在一起了。她之前还在发愁最后一次坐李湛的单车呢，现在可不就有事儿了吗？

李湛见赵氤氲那么开心，突然也笑了。

赵氤氲又问：“那要是我给你惹祸了，你也会护着我吗？”

李湛依然笑着，斩钉截铁地说：“会。”

赵氤氲嫣然一笑，然后她转身看着那个拿花的家伙。

还蹬在单车上，只是踮着脚看着这一幕的李莞尔也是很无语，接下来赵氤氲也应该是挽着李湛的手，然后告诉那个拿花的白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李湛这当挡箭牌都当成专业户了吧？当然，赵氤氲和江缈云不一样，李莞尔知道，赵氤氲是真喜欢上李湛了。

但是赵氤氲没有这么做，反而让李莞尔很诧异地把那束花接了过来，紧跟着她就听到李湛对她喊了一句：“跑！”

李莞尔本能地用力一蹬单车，车子蹿出去的同时，她就看到赵氤氲把那一束花直接扔回到那个家伙的脸上了。

我去！这是给李湛挖一个多大的坑啊。

李莞尔都想马上停下车跑回去，但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她跑得越远，就越是帮了李湛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