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深履薄

《临深履薄》

4重造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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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泰眉头微拧,其余几人都一脸茫然,他们停下了脚步,看向仍跪坐于蒲团的绍渊。

“先生是发现了什么?”萧泰复坐了下来。

绍渊刚要开口,却忍不住咳了起来,羊牧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已经响起:“绣衣执法是什么?绣花的?”

吴迪给绍渊斟了茶,递到了他的手里,萧泰解释道:“绣衣执法,是直属于陛下的特务组织,沿袭自汉武帝所设置的绣衣使者。”

绍渊润了润喉咙,补充到:“前朝绣衣使者权责最高时,曾有智者言其为’上察百官,下摄群司,官无局业,职无分限,随愈任情,唯心所造,法造于笔端,不依科诏,狱成于门下,不服复讯’,新朝以来,绣衣执法已不复前朝之威,行事也由明转暗,然仍是直属御前,不可轻忽。”

“先生是察觉了什么?”

绍渊自袖袋中取出一个卷轴,递给萧泰,同时道:“到大人门下任职以来,我查阅了襄阳县下所有官吏的资料,多方比对,发现这十三人身份存疑,请大人一一核查。”

“你怀疑他们是绣衣执法的人?”

“是!襄阳虽非大郡,却是军事重地,有绣衣执法的人常驻是必然的,只是他们不知是伪装成何等身份了。我觉得人数也不会太多,最多两三个吧!”

萧泰心下暗惊,绍渊任襄阳主记不过一月余,大小官吏几百人,他是怎么做到一一核查的?县衙文书几万余卷,此人是何等的博闻强记啊!

“先生不要过于劳累,身体要紧。”

几人又就如何查绣衣执法细细研究了片刻,到即将掌灯前终于有了章程,按职位依次离席,均有些行色匆匆。

绍渊职位最低,故而最后离席,泉山回头见绍渊仍跪坐案前,双肘撑于桌面,关心道:“先生怎么了?”

“麻烦泉统领替我喊一下柳辰。”绍渊低声道。

泉山听得声音不对,回头两步,俯身扶住绍渊,双手微微用力,将他自跪坐扶起。

“少爷!”这时,柳辰见大家都散了,却未见自家少爷出来,不用人唤,已奔了进来,“怎么了?”

绍渊身体的重量都依到了柳辰的手上,泉山退开两步,只见绍渊脸色惨白,这一瞬之间竟然出了一脸的汗。

“无碍,只是跪坐久了,腿麻,劳烦泉统领了。”绍渊的声音甚是无力。

泉山已听出绍渊不愿谈及自己身体状况,见他下人已到,便抱拳离开了。

绍渊一手掩口,一手轻拽柳辰衣袖,柳辰赶紧半扶半抱的将他带到外间,门口便有一睡壶(痰盂),绍渊对着壶口,呕了好一会儿,只吐出些酸水和粘液,可他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般,胃里一阵一阵的猛烈收缩着,忍不住的干呕不断。

近半年来,绍渊身体一直还好,没有生病,劳累后不过多睡会儿就可以缓解,柳辰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竟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一手自腋下绕过他的胸前稳住身体,一手给他轻拍背部。

“先生怎么了?”随着这个焦急的声音,跑过来几个青年,他们都是自绿林山以来就跟着绍渊学习的人。这段时间,他们受命为襄阳富户重新登记户籍,每晚回来向绍渊汇报,一来便看到了这个场景。

在几人的帮助下,柳辰将半昏睡的绍渊弄回了房间,又匆匆配制了药浴的汤药。

泡浴过程中,又吐了几回,在出了几身汗之后,精神终于恢复了些。

“柳大哥,大麦粥好了,现在给先生喝吗?”小米道。

柳辰因还要熬药,就让小米进去送粥。

室内很热,褐色的药汁一直没过绍渊的胸口,他仍旧是满头满脸的汗水。

“先生,柳大哥让你喝了这个。”

绍渊自药汁中伸出手来,却因无力而微微颤抖着,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道:“麻烦小米了!”

大麦粥非常的软糯细滑,绍渊又积极配合,故而很快便喝完了一碗。

“今天登记得如何?他们可还配合?”

“回先生,我们每两人一组,带着泉统领给我们都配的戴甲兵士,狐假虎威的感觉挺好的,今日共完成了十五户,增加了奴仆数600余。”

“很好,明日吴县尉会派人相助,你今日就去和他去接洽,你的人可以每人一组,独自带队登记,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每日晚上,必须将当日登记的全部造册,有什么要求,直接和吴县尉提,若不允,我来协调。”

“先生要保重身体,不要担心我们,肯定会完成任务的。”这时,柳辰已配好了药,入了房间,小米因领了新任务,便告辞道:“先生好好休息,我带他们先回去了。”

行针服药后,绍渊一夜睡得仍不安稳,被呕吐,胃痛折磨了大半宿,次日便起不来床。

吴迪来找绍渊商定以罚代刑的具体条陈时,从书房一直找到了他的居所。

柳辰很是为难,“吴大人的事可是急务?我家少爷才睡得安稳些,可否等他醒来,我再去请大人?”

吴迪凑到卧室的窗口,看了一眼榻上的绍渊,脸色已不是苍白可以形容,而是带着灰扑扑的蜡黄色,有些吓人。“耽误一两天也无妨,等先生好些了我再来。”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小厮过来,对柳辰道:“阴主记呢?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上值,羊县丞找他有事。”

柳辰声音冷冷的道:“少爷病重,歇几日,已经和萧大人告过假了。”

“萧大人今日一早便去了屯田军巡视,衙内事务自然由县丞大人做主,你快让他上值去!”

柳辰不再多言,右手一探,抓住小厮的衣襟,用力一甩,便将人掷到了院外,随即又欺身跟上,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将他的喊叫声堵在了口中,沉声道:“不想活我就成全你!”

小厮吓了一跳,只觉裆下一热,一股骚味便传了出来。

柳辰不再理会,回头便入了院子,小厮吓得转身就跑。

没过多久,羊牧带着五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一入门便喝道:“阴绍渊,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反了不成?”

柳辰做了个手势,一直隐于暗处的暗卫出来了三人,将几人堵在了院门口。

“羊大人,我家少爷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柳辰冷硬的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

“究竟是谁欺人太甚!”

羊牧气得浑身发抖,自觉颜面尽失,几乎就要下令几人动手时,柳辰却突然后退了几步,道:“少爷请你进去!”

羊牧心惊了一下,自己就站在他对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柳辰却可以,看来此人的功力自己低估了。

这时,三名暗卫又不见了踪影,柳辰也先行回了绍渊屋里。

五个随从被留在了外间,羊牧独自入了内室。

柳辰已为绍渊更了衣,他半坐半靠在榻上,右手撑着榻沿,左手搭在胃部,“羊县丞有何事?”

羊牧见他虚弱至此,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可笑,讪讪的道:“昨日先生说向州牧交粮按以往旧例,不知是多少?我今日想尽快办好此事,故而莽撞了些!”

绍渊的眼前一阵阵飘荡着黑雾,他其实看不清羊牧的表情,于是索性闭眼凝神,道:“襄阳常驻人口四万余,除去年长者和因功勋免徭役人员,需要缴纳赋税的便只三万两千六百余,加之此地为军事重地,需要存粮备役,故而每年只需上交两万石,我查看了近十年的上缴记录,从无全额缴纳过。(关于人口,关于赋税,我实在不知去何处查资料,故而都是我杜撰的,大家看看就好,不必较真,谢谢)”说到这里,他已有些坐不稳,柳辰赶紧上前扶住,同时看了羊牧一眼,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屋里安静了下来,只余绍渊沉重的喘息声。

过了片刻,绍渊又道:“每年分三次,夏粮入库,秋粮入库,年尾之时,所以,此次县丞大人只需交六千石便可!”

“多谢!”羊牧说完,转身便走。

“少爷,我想……”柳辰忍不住道。

“算了,何必和这样的短视之人计较!”绍渊卸了力气,身体便又软倒了下去,“我不要紧,睡会儿就好了。”

“苏顺回来了,洗漱之后来见少爷,夫人在老宅都安置好了,给夫人留了八个人,家里也一切都好!”

“嗯,”绍渊软软的应了一声,身体蜷曲了起来,有些撒娇道:“胃好痛,你想想办法嘛,若有嬷嬷煮的鸡丝粥就好了!”

柳辰闻言,心中蓦然一痛,眼睛酸涨,他的少爷,他可怜的少爷,只有在无比虚弱时,才会显露出这样的软弱来。

他取出了一粒白色的丹药,柔声哄道:“少爷,吃了药再睡!”

他学着奶奶的样子,轻轻的拍着少爷的背,口中哼唱着家乡的小调。少爷忍痛蹙着的眉,渐渐舒展了开来,口中含糊的呢喃了几句。

等绍渊睡熟,他又燃了一颗九曲兰,才轻手轻脚的来到外间,将所有暗卫召出,道:“少爷会睡到明早才醒,在此之前,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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