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今天你愿意当我男朋友吗？”
“悟，够了，别开玩笑了。”
“欻欻，欻欻。”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蜡烛带来的莹莹火光，夜蛾正道盘坐地上，周围极静的环境让他的思想更加集中，咒力从心脏流至身体各处，直到形成一个循环，速度在他手一下一下的动作中越来越快。
“好了。”
男人举起手中的东西，左看右看，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是一个兔子玩偶，抱着胡萝卜，长长的大耳一只立起，一只弯倒在一边，只不过脸上板牙和死鱼眼意外组合让整个玩偶脱离了“萌”的领域，形象朝着难以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而最后点睛之笔的瞳孔又让这只兔子多了几分人性的嘲讽。
夏油杰的到来拯救了夜蛾正道不断后退的发际线，五条悟终于有了可闹的人，学会了不再去伤害那些无辜的花花草草，夜蛾正道也终于可是抽出时间来放在自己的爱好上，而不是为了学校修缮的几笔维护费到处去受人白眼。
啊，多么美妙的日子。
肌肉虬结的壮青年哼着歌，满脸慈爱，他站起身，正准备把手中的兔子放到一旁的玩偶大家族中，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夜蛾正道一个踉跄，手里的兔子蓦然落到了地上，还顺便弹了两下。
地震？！
说时迟那时快，屋外接连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纷纷扰扰中还隐约夹杂着少年的吼声。
好的！这下连罪魁祸首都不用去找了！
夜蛾正道额头上的青筋爆起：
“五！条！悟——————！”
医务室里，因为五条悟近日的迫害，所以连自己宿舍都回不去的夏油杰只能躲在家入硝子这里避难。他一手扶着额头，满脸愁容，好不容易消失一段日子的黑眼圈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他已经有好几天连续失眠了。
“咖啡，谢谢。”
家入硝子充耳不闻，递来一杯白水，并表示爱喝不喝，自己却举起咖啡抿了一口：“所以发生啥了？”
这才安生几天啊！怎么两人又出问题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沉默似乎成了他最近的代名词，少年离开的匆忙，连头上的发团子都扎歪了，还有不少碎发凌乱的杵在鬓角周围，过了很久，他才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硝子，你知道悟的那些漫画是谁给他的吗？”
罪魁祸首就站在这里。
当然家入硝子肯定不会这么回答，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又问：“是不是那个笨蛋又干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傻事？”
夏油杰双眼无神，整个人都陷入自我怀疑中，双手勉强支撑额头，长长的一声叹息呼出了少年身体里所有的气，缺氧的大脑不再掩饰，少年嘴唇抽动了一下，吐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觉得悟最近好像疯了。”
“你这话说的，咒术师里有那几个不疯的？”
家入硝子不屑道。
夏油杰呜咽一声，他把头埋进掌心中，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旋转椅支撑不住一米七几的大个子，发出殒命的尖叫，他就像只迷茫的幼鹿，迷路森林后六神无主，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阵阵低吼，绷直弓起的脊背让他在家入硝子眼中显得格外瘦弱。
所以五条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夏油杰变成现在这样？家入硝子内心腹诽。
夏油杰抬起头，绛紫的瞳孔平时漂亮深邃的如同宝石，现在却像一块快要碎掉的玻璃：“——悟他，向我表白了。”
家入硝子：“…………”
夏油杰：“…………”
家入硝子：“……嗯？”
夏油杰：“……嗯。”
沉默……
极长的沉默……
少女的手隐约有些颤抖，她端不稳杯子，荡出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便是猛烈的咳嗽声。
一口咖啡呛进了气管。
“咳咳，咳咳！”鼻腔里全是腥涩的味道，家入硝子连忙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咳咳……那你同意了吗？”
“没有。”
毫不意外的答案。
让人意想不到的直球攻击。
家入硝子咂咂嘴，这速度是坐了火箭吗？
她还记得五条悟对着镜子说自己必须要矜持一点的样子：“为什么没有答应？”少女一边问，一边用纸擦拭着桌上不小心翻到出来的咖啡。
夏油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舌尖点上干裂的唇皮，他扯了扯僵直的嘴角，整个人倒在椅背上，脸上的笑既无奈又宠溺，他看向家入硝子，成为同期，她应该是除夏油杰外和五条悟相处最久的人。
“硝子，你觉得像悟这样的大少爷真的懂男女之间的爱情关系吗？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而已。”
自从住到五条悟隔壁，夏油杰就自动包揽了整理五条悟房间的任务。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没有那些漫画，他或许会以为五条悟突然开窍了，现在看来，他就是对漫画里那种酸酸甜甜的恋爱剧产生了兴趣，想要亲自体验一下。
就和看到了某本杂志上的餐厅介绍，兴致勃勃跑去吃是一个道理。
完全就是心血来潮。
他并不想对这样的五条悟说“好”，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拿糖哄骗无知的幼儿一样。
不，至少五条悟对你是认真的。
虽然认真的方向有些超出了家入硝子的预料之外。
“但是你对他也有好感不是吗？”棕发少女一语中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夏油杰张了张嘴，又沉默了。
电话响了起来，大少爷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活力：“杰你在哪？夜蛾说有事找你。”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脸上一闪而过茫然。
东京校的老师找京都校的学生能干嘛？
夜蛾正道这厢刚教训完五条悟，转个头回来发现人竟然没了，用来写检讨的纸被丢在一边，上面还有半个灰色脚印，一看就是半路跑了，男人愤愤地把纸捡起然后撕成两半，嘴里忍不住念念叨叨，黑发少年赶来时正巧碰见了这一幕。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露出同款诧异。
“夜蛾老师？”
“夏油？”
“你怎么来了？”
“悟说您有事找我。”
好的，两句话瞬间让夜蛾正道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怒道：“那个臭小子，又把自己的活丢给你了。”
夏油杰：“……”
夏油杰刚走不久，家入硝子还没来得及坐下，从夜蛾正道那里溜走的五条悟就一脚踢开了医务室的门，他迈着大步，边走还边抱怨：“硝子，我跟你说！”
得，刚没喝两口的咖啡，这会儿又撒出去一半。
家入硝子看着地面上的一片污渍皱起眉头：“我这里是医务室，不是心理咨询室！”
她是什么RPG游戏里的野怪吗？一次不够还组团来刷。
“杰他就是个大坏蛋！”五条悟丢下墨镜，一屁股坐在夏油杰刚才坐的椅子上，“我再也不要理他了，起码五天……不，三天，我绝对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你是不是忘记了刚刚才和你口中不要说话的夏油杰打过电话。
没人能拒绝盛世美颜下的五条悟，特别是当他用那双眼睛做出委屈的表情还看着你的时候。家入硝子摁了摁太阳穴，把马克杯里咖啡全部倒进水池。
她今天还是喝矿泉水好了。
“木头！呆子！笨蛋！怪刘海！”五条悟像海洋馆里猛拍肚皮的海豹，啪嗒啪嗒打着自己大腿，“硝子你敢信吗？！我暗示了那么多次！那个大白痴竟然无动于衷！！”
“他！无！动！于！衷！”
“你悠着点。”家入硝子睨了他一眼，“拍红了我可不帮你治。”
棕发少女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了上去：“夏油杰又怎么你了？”
这个“又”在这时就显得很有灵性。
想到这五条悟气不打一处来，名分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像咒术师对自己立下的束缚一样，他既然决定了便准备速战速决，为此他还特意去做了攻略，找出最受情侣欢迎的十个地点，然后把夏油杰带到那去。
本以为有那么多情侣做后盾，看都能看会，到时候夏油杰有感而发，而他顺水推舟，两人从此完成关系上的进一步。
结果没想到，夏油杰硬得就像路边的石头，不解风情，还转头问他来这里干嘛。
“他竟然问我是不是想去什么店里然后又迷路了！？”说起这个五条悟整个人都丧了，他在夏油杰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我就这么馋吗？和他一起出来除了吃东西难道就不能有别的选项了吗？”
“你还会拉着夏油去电玩城打游戏。”
家入硝子闷声不响又补上一刀。
五条悟瞪了她一眼，哀叹道：“硝子，你说杰是不是根本没有情商？”
除了去情侣地点，五条悟还学习里漫画里的各种手段，包括且不限于送花，唱歌，在拐角处相撞，虽然夏油杰每次都很捧场，但是五条悟总觉得这和“爱情的火花”差远了。
还是说因为他们对这些都太习惯了，所以现在就没惊喜感了？
五条悟不由地怀疑起来：“杰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就像书里那种“虽然你很好，但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的情节。
“夏油能忍受你的性格已经很了不起了，好歹给人家一点思考空间吧。”要是错过了这个，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下一个眼瞎的，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所以你还对夏油做了什么？”
按照自己对五条悟的理解，能把夏油杰逼到近乎崩溃躲闪的地步，五条悟一定还做了其他破廉耻的事情。
五条悟张张嘴，用指尖托起两颊上的肉，他眨了眨眼：“就……表白啊。”既然各类暗示都没进展，五条悟便准备主动出击，“一天一次，我表白了快一星期，可惜每次都被杰给拒绝了。”
家入硝子眉头一挑，心中蓦然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一个礼拜，也就是说你是六天前开始表白的？”
“准确来说是七天前，今天早上是我第八次表白。”
家入硝子别过头，看了眼桌上的日历兼闹钟，日期那栏显示的是4月8号。
换算到七天前就是4月1号。
敢在愚人节表白。
可真有你的啊！
活该夏油杰不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