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吃饭了啊。”

苏晴然将捏好的紫菜卷，一刀一刀切好，云月明家的刀是德国进口的，用着十分趁手。

云月明倚靠在大理石厨台上，低眸看了看苏晴然这切菜的架势，这刀工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端上桌子的是紫菜卷，紫菜包饭，不需要苏晴然再二次加工的生鱼片，北极贝，三文鱼等刺身拼盘，不过这摆盘还是值得一夸的，符合苏晴然一贯的审美。

云月明看了看，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胃不好，少吃这些生冷的东西。”

“啊对了，还有一个汤。”

苏晴然转身去将汤端上来，南瓜绿豆汤，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的汤。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云月明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问到，从苏晴然说她在家常年不开火的时候他就应该要觉得不对劲了才对。

“好哇！”

苏晴然双眼放光，但又疑惑地说到：“不过云总，看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我很是怀疑啊。”

她会做饭不假，紫菜包饭也是饭啊，这不好反驳，但是居然还可以反过来质疑他的手，云月明翻了个白眼，说到：“不知道谁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边说边拿上围裙系上，挽起袖子，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三下两下开始拾掇起来。苏晴然看这架势，很是熟练啊，然后看着云月明动作娴熟地在苏晴然面前切丝，粗细均匀，速度还快，苏晴然抬头看了云月明一眼，在她这个菜鸡面前秀刀工，想想就有点忍不住想笑。

点火，倒上橄榄油，翻炒，装盘。

不多会儿就端上了三盘菜，一盘牛肉丝，一盘鸡丁，一盘青江菜，都是清炒，油盐都不多，云月明常年健身，这饮食也是少油少盐，健康得不行。

“哇，开饭开饭！”

苏晴然等云月明坐定，抬手说请后，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本以为味道会极其清淡，怕是对她这个习惯了重口味的四川人来说不算友好，结果没想到味道还不错，非常符合她的口味，“嗯……不错，云总厉害！”

云月明看着苏晴然很给面子闭眼享受样子，微微一笑，给苏晴然倒好水放好，也用手拿了一个紫菜卷放进嘴里，“紫菜卷味道也不错。”

“哈哈，”苏晴然看着云月明，孺子可教也。

苏晴然吃着饭跟云月明闲聊，吐槽了一下最近工作上的烦心事，云月明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给出建议，很有建设性，没有一丝敷衍的意思，苏晴然本来没有抱着解决问题的心思来的，但是云月明的很多建议确实是新方向新角度，苏晴然认真地在心里记下，又夸了夸云月明，果然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云月明看苏晴然故作谄媚地拍他马屁，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受用的。

“云总是不是一般就直接在家里面健身啊？视野比大多数的健身房都要好了，而且多方便。”

苏晴然用下巴朝窗边点了一下，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嗯，对，这样更节约时间。”

那跟她一起跑步是不是就很浪费时间？苏晴然没接话，云月明看了苏晴然一眼，自然地问到：“你跟我表弟怎么样了？”

表弟？哦，华西医院心脏外科的医生曹飞阳，这是好姐妹啊，苏晴然一笑，“挺好的啊，前几天还发微信问我端午节在上海没呢。”

云月明拿筷子的手一顿，旋即恢复自然，夹了一块三文鱼刺身，蘸了蘸油醋汁，“那你国庆假期还要回去相亲？”

“完成领导安排的任务嘛。”

苏晴然嘴角一扬，想看看云月明到底有没有感觉。

“我表弟，人也挺不错……”

云月明轻咳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了，低头吃饭。

“你说认真的？”

苏晴然也低头去看云月明，想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捕捉什么有用的信息，依旧未果，苏晴然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到：“是挺不错的，但是人家又不喜欢女人。”

云月明抬头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嘴角一笑。

“那云总最近在忙什么呢？”

苏晴然决定还是聊些非感情的话题比较保险一点。

“主要是科研和带博士生的问题，这段时间都要在北京，我后天还得回去，明显感觉到云氏集团的经营管理问题还是分了我太多精力和心力了。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我志不在此，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以后我的重心会重新放在搞科研和教学上。这次回去开会，学院也提出来这个问题，我这四年时间没出什么成果来，确实影响很不好，学院也已经够包容我了……”

云月明说着有些低落，抬眼看到苏晴然的表情比他还凝重，然后又安慰似地笑道：“不过，这四年我办了生物制药公司，建了生物工程实验室，还资助了很多实验室和科研项目，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做。”

“那当然，云教授可不是吹的。”

苏晴然挑眉笑道。

云月明见她听他说到此处，微妙地称呼了他为“云教授”，笑着摇了摇头，“我前30年的人生都随心所欲，随性而为，一心就读书，研究，从来没有操心过吃穿用度，也不用烦心于人情世故。我爸突然走后，我妈从小就娇生惯养，担不了事，所以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顾自己的事情了。云氏集团是我爸毕生的心血，也是三万多员工的避风港，但接手后，发现内部问题其实很多，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高层老员工贪腐问题严重，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事情不少，花了我不少的精力来整改肃清。后来想，干脆就放弃教职专心凑从商了吧，跟校领导提过一次这个想法，结果后来还被沈老骂过，说这世界上不缺我一个企业家，而缺一个真正的科学家！我放弃我的教职，我的研究，我的梦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损失，而是对探索生物这个领域的巨大损失！现在想想，沈老也是看得起我啊……”

苏晴然早已放下筷子专心听云月明讲话，第一次听到云月明跟她说心里话，可听着这娓娓道来的心事，看着云月明凝重又自嘲的表情，突然又一阵心疼。

“我确实已经耽搁得太久了，我始终对生物学这个领域抱有最大的热忱。大约在135亿年前，经过‘大爆炸’之后，宇宙的物质、能量、时间和空间形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些基本特征就成了‘物理学’。之后过了大约30万年，物质和能量开始形成复杂的结构，就成了‘化学’。大约在38亿年前，地球上有些分子结合起来形成一种特别庞大而又精细的结构，被称为‘有机体’，而有机体的故事，就成了‘生物学’，繁衍生息，延绵不绝，这是多令人着迷和为之神往的世界！”

这也是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开篇上写的话，苏晴然看着云月明眼里的光，是一个研究学者对未知探索的渴望，是一名科学家对知识汲取的纯粹，这目光，近乎虔诚。

“我一直觉得你会成为一个影响世界，造福人类的生物学家，虽然你现在也已经是位很了不起的生物学家了。能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苏晴然的语气也同样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