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鱼从小院出来，进入大殿。
正好见到顾诚坐在蒲团上打坐，蒲团前有供桌，还有三清塑像。
三位老爷道骨天成，面容和煦，手握拂尘微笑看向远方。
似乎在等待信徒上门为他们上香。
“师父，你真要下山？”顾诚有些担忧问。
“是啊！”莫羡鱼点点头。
顾诚不放心叮嘱道：“师父，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山下实在太危险了。”
“既然不放心为师独自下山，为何不愿和我一起？”
顾诚头摇成拨浪鼓。
“弟子实在害怕连累师父，每次弟子下山都会引发不可测的事故，故而，若非必要，弟子轻易绝不下山。”
莫羡鱼奇了。
“什么不可测的变故？”
顾诚一脸后怕，笑容苦涩缓缓道：“上次下山，路过石桥，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突然出现在弟子面前。
她拽着弟子的衣袖就不松手，她说洛河龙王的两位公主看上我了。
她此为提亲而来，不答应就不让我走。
上上次下山，路过一家花花绿绿的酒楼，那些不好好穿衣服的姑娘不给钱就想留下我。
她们拉拉扯扯，废了好一番功夫，弟子好不容易才挣脱她们的包围。
上上上次下山，路过一片乱葬岗，忽然迷路，坟头蹦出了好多鬼物，其中有个自称鬼王的家伙要我做他的妻子。
师父，你说奇不奇怪。
弟子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可以做他妻子？
好不容易从鬼打墙中逃出生天，又遇上了恨不得把弟子生吞的兔子精……”
莫羡鱼有感觉不舒服。
“停，够了……
徒儿啊，为师给你个忠告吧。往后不要这样说话了。”
“为什么啊？”
“容易被打！”
顾诚懵懵懂懂，不明所以，诧异不已。
“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我？
脾气都这么暴躁，那他们应该静诵《黄庭经》了！”
“……”
莫羡鱼被整不会了。
半晌，莫羡鱼准备将亲身经历的故事娓娓道来。
“嗯，严格说来，为师和你现在的遭遇那是一样一样的。
为师年轻的时候，提亲的人从这里可排到山脚。
赶上人多，从这里可以排到清水镇，造成清水镇的街道堵塞。
一次，为师到益阳府办事。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不顾矜持纷纷走出闺房，只为和为师偶遇，又造成益阳府的街道阻塞。
哎，现在为师老了，芳华不再。
仍有貌比天仙的狐狸精觊觎为师的美貌，让人烦不胜烦。
你说，为师有什么错？
为什么她们就是不放过我，偏偏要打扰为师的平静生活？
你的心情，为师理解。
说实话，以往的烦心事为师提都不愿再提！
提起这些事，就让人痛苦不已……”
顾诚捂住耳朵，难受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
“憋说了，师父，徒儿知道错哪里了。”
莫羡鱼轻轻拍了拍顾诚的肩膀，满意笑了。
“孺子可教也，不过，就算你捂住耳朵也没用。
为师的经历全都是事实，不容辩驳，不容质疑。
也不是你掩耳盗铃能够改变的。”
顾诚可怜巴巴对莫羡鱼道：“师父，我知道错了，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莫羡鱼怅然若失，双手负后，一脸落寞的走了。
“哎，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望着莫羡鱼的愈来愈远背影。
顾诚泪流满面。
“师父，你是魔鬼吗？”
……
莫羡鱼故地重游，又到了唐家桥。
这个和月小九孽缘起始的地方。
唐家桥在清水镇东边，建在洛水支流清水河上边。
唐家桥顾名思义，唐家出资修的。
唐家原是清水镇的大族。
乐善好施，常常为乡里修桥铺路，名声极好。
唐家多年修来的功德终于在宣德年间兑现了，家主生了一位远近闻名的修道种子，名唐钰。
唐钰资质极高，消息传开后，引得几大宗门齐齐上门争抢。
最终，尚云山的凌霄宗拔了头筹，掌门亲自将唐钰收入门墙。
唐钰的天赋果然妖孽。
十二岁入山门，一年金身，五年灵窍，二十年神藏。
不出百年必定又是一位龙门境大修士。
大周王朝各大宗门都知道凌霄宗出了名了不得的大天才。
唐钰深受唐家熏陶，为人慷慨正义，喜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因为强大的人格魅力，宗内很多人崇拜他，江湖上也流传他的传说。
这时，也是凌霄宗人才爆炸的时期。
唐钰为首，宗内天才辈出，屡屡传出境界突破的消息。
凌霄宗在王朝的威望日胜，甚至有望更进一步挤入八大宗门，成为第九大宗门。
唐钰爱管不平事，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包括魔门拜月教。
新年，门内正在大肆庆祝新春到来。
拜月教圣子楚天歌打上山门，誓要为死在唐钰手中的拜月教弟子报仇。
那时，楚天歌已经五百余岁了，龙门境后期高手。
凌霄宗亦有数位龙门境高手，不料，数位龙门境高手竟不是楚天歌的一合之敌，尽皆败于楚天歌之手。
楚天歌不愿赶尽杀绝，覆灭凌霄宗，从而引发新一轮正魔大战，便提出要求，只要废了唐钰的灵根，就放过凌霄宗。
迫于无奈，凌霄宗答应了要求。
唐钰自废灵根，再无威胁。
魔道各宗少了一个大威胁。
八大正道宗门少了位货真价实的竞争者。
各方都赢了，唯独凌霄宗输了。
输掉了一名天才弟子。
也输了名声，一个连弟子都保不住的宗门，要来何用？
据说后来，唐钰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唐钰自杀后，他曾经得罪的左道旁门，魔道中人。
怨气无处发泄，最后全发泄在了唐家。
在一个雨夜，唐家被灭了满门。
六百余口流的血染红了清水河。
唐家被灭，凌霄宗并没有派人救援。
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凌霄宗买通当地官府。
府志、县志、清水地方志有关唐家的记载全都付之一炬，唐家被灭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两百年时间过去了，已无人记得唐家桥的来历、唐家和唐钰。
只有如三清观这样的宗门能看到相关记录。
莫羡鱼知道这些，全因为他看过前任观主的随笔。
现如今，凌霄宗慢慢恢复了过来。
名震州郡，益阳府首屈一指，在扬州正道各派中名列前三甲之一。
莫羡鱼还记得前任观主随笔的结语。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事情原本就不应该这样。
莫羡鱼有心学习唐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他无刀。
或者，他的刀不够利。
斩不断人情债，利益丝。
说到底，正义需要成本。
所以，他才要再临唐家桥。
他想再寻到那位喜欢卖画的书生，看能不能再买几幅画。
有美人的，带狐狸精的最佳。
毕竟，勤奋上进的狐狸精谁不喜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