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界中，楚言的元神被那块八角石盘吸入其中。当楚言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当中。楚言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修为，甚至连身躯都无法动弹，只能这样处于黑暗当中，没有丝毫办法。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流逝，楚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光点。紧接着，这个光点变成一道发光的缝隙，然后缓缓变大。当黑暗完全消失的时候，一个流着鼻涕的稚童的面孔映入楚言眼帘。

楚言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身躯仍然无法动弹。

“我这是在哪里？”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楚言心中骇然，因为他感觉这句话竟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了。

“这里是小张庄，你是俺爹救回来的。你都睡了两天了，俺怎么叫都叫不醒你。”那个稚童扯着嗓子说道。

直到此时，楚言终于反应过来，不是自己无法动弹，而是自己的意识根本不属于这具躯体。准确来说，楚言其实是寄托在这个躯体上的一缕意识，他可以借助这具躯体的五感去感知周围的环境，但是却做不出任何行为。

现在的楚言，就如同当初在楚言体内的小道童一样。上一次楚言经历这种感觉，是小道童操纵他元神，去观看风满楼第一任楼主的云开一线。当时楚言同样无法动弹，只能够观看。只不过那一次楚言是以第三者的身份旁观，而这一次，却是以第一视角来经历。

楚言已经隐隐猜到那块八角石盘是什么东西了，只是他现在还无法确定。

就这样，楚言既然无法行动，那么干脆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具身体当中。眨眼家几天过去了，楚言对“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自称李五，受了很重的伤，然后被小张庄的猎户救下。

在楚言的视角当中，李五沉默寡言，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山头之上遥望北方。在楚言的感知当中，李五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修为，只有一丝微弱至极的元气，甚至连凝气境界修士都不如。

李五在伤好之后，就在这小张庄住了下来。他身手颇为矫健，每次跟随村中猎户上山都是满载而归。在李五一次在潭水前洗脸的时候，楚言看到他竟然眉清目秀，相貌儒雅，只是些微胡须让他看起来有些邋遢。没过多久，小张庄所有人都把李五当做了自己人，甚至还有人给他说媒。

但是根据楚言的观察，他料定李五定然不会待在小张庄。因为楚言在李五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内里藏着浩瀚星河的眼睛。

转眼间半年过去，大山之外有仙师进山擒拿大妖，来小张庄落脚。那人不过凝雾境界修为，但是前呼后应，好不威风。在小张庄停留之时，甚至还让村子里的女子前去给他当婢女。

当时正好李五刚刚上山回来，他看了那仙师一眼，然后那仙师连同随从数十人，一齐消失在了山村众人面前，甚至直接消失在了这座天下之中。在那之后，李五不顾众人挽留，独自一人离开了山村。他带走的，只有当时重伤之时掉落在他身旁的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

就这样，李五离开了山村。这一路上他就背着那根铁棍，走得很慢很慢，没有动用丝毫修为。这一路上，楚言看着他经过世俗皇城，经过荒山野岭，还经过了无数仙家宗门。世俗皇城中，有贩夫走卒，当街叫卖。荒山野岭中，有百年鬼物出没，带起阴风千丈。仙家宗门中，有人腾云驾雾，招手唤来漫天飞剑。但是不论李五走到那里，所有人都好像看不到他一般，任由他从面前走过。

渐渐地，从周围的只言片语当中，楚言终于明白，自己所处的这片土地竟然是中土神州。他所经过的那些仙家宗门，几乎无一例外都有圣人坐镇，但是却无法察觉到李五丝毫。

楚言就这样意识存于李五体内，跟着他一路向北，没有丝毫停留。楚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在大地都逐渐变为黑色的时候，李五才停了下来。他来到了一处寻常客栈当中，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刮掉了满脸胡须。当他从镜子前走过的时候，楚言看到了一张儒雅随和的面孔，宛如世俗王朝中的寻常教书匠。只是这教书匠身后背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五在这间客栈甚至连一天时间都没有停留，而在他离开的时候，身旁多了一匹瘦马。这匹瘦马乃是不知何时自己出现在客栈之前，仿佛专门来寻找李五的。

就在李五离开客栈后没多久，楚言终于看到了有人拦在李五面前。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上一件破旧的儒衫，仿佛是一个多年不中的老秀才。若非李五停在了他的面前，楚言甚至以为这个老秀才只是路过。

老秀才看着李五，搓了搓手，尴尬笑道：“小李啊，就不能不去吗？”

李五神色坚定，缓缓摇了摇头。

老秀才的面色一苦，用近乎请求的语气说道：“小李，你现在还年轻，以后时间还长，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师父，你是想说我不是那阎罗的对手吧？”

李五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我已经明白了那一剑，您若是真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就应该帮我拦住那阎罗的帮手。”

老秀才先是神色震惊，然后踌躇万分，最后一咬牙说道：“特娘的，小李，老子愿意干。”

面对这个老秀才的**，李五展颜一笑。老秀才并没有多少什么，身形消失不见，而李五则是牵着那一匹瘦马接着向北。

大地在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而且不是一般的黑色。楚言无法感觉，但是他猜测得到，李五脚下的这片土地应该被某种东西侵染，而且必然不止是一般的东西，才可以侵染如此之大的一片范围。

在又前进了不知多久之后，此时出没在李五周围的，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吞吐之间甚至都有云霞涌动。楚言心中越来越震惊，这些人甚至有的已经是亚圣级别的存在，但是依旧无法察觉到李五丝毫。

终于，在一处足足有数千丈高的黑色雄关之前，李五停下了脚步。雄关之内，仿佛蛰伏着洪荒巨兽，有五彩云霞喷涌，在周围黑色的土地之间显得分外夺目耀眼。

李五极目远眺，然后拍了拍身旁的瘦马，喃喃自语道：“老伙计，这次还得靠你来帮我一手了。”

楚言本来以为李五在跟那匹瘦马说话，但是却有一道威严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语气恭敬：“任凭主人驱使。”

楚言心中震惊到无以复加，这道声音显然是从李五身后那根“铁棍”中传来。普天之下，若诞生器灵，即可称之为鬼兵！李五身后背负的这根锈迹斑斑的铁棍，竟然是已经诞生了器灵的鬼兵。直到此时楚言才知道，李五这一身修为有多么恐怖。

而相较之下，不论是之前出现的那个老秀才，还是李五即将要面对的敌人，其实力已经超乎了楚言的想象。

就在此时，李五身形一跃来到马上，晃晃悠悠地朝着千丈雄关方向前进。随着二者距离越来越近，李五身上气势逐渐变化，与此同时低声说道：“森罗殿，我李太白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