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天地混沌，吾圣生其中。万八千岁修正果，开天，清为天，浊为地，日有正阳，夜有星辰……”
高台蒲团上端坐一麻布灰衣老者。
虽已年逾古稀，却仍鹤发童颜，且定睛望去，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后纪，吾圣羽化，衣钵传世。得真传，人皇开疆。东起雷泽，西至大漠；南定澹云，北扩越海。又有中天神州，五州定洪荒大陆。”
灰衣老者声音洪亮，自我陶醉其中。
“师尊莫在讲些这生涩难懂的纪元，讲些有趣的仙侠传说可好。”书堂中一少年打断了灰衣老者的话。
灰衣老者沉默许久，望着堂下一众堂生。
罢了，罢了！
“你且坐好，为师便讲些有趣的。”
此话一出，果真，堂下少男少女坐的异常端正。
一双双乌黑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老者，他们在等老者讲那些新奇事。
顿顿，老者合上书本，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把目光投向窗外。
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看着荷塘上腾腾的雾气。
南澹云州是爱下雨，盘算着指头，已经是三日了，瞧这势头，怕是要再下上三日。
老者开口了。
“你们想成为修士吗？”
“想！”
几乎老者话音刚落，堂下便异口同声的答道。
修士，那可是脱胎换骨的仙长。
他们可腾空而行，他们可排山倒海，他们亦可长生不老……
仙人，是洪荒大陆所有生灵为之向往的。
试问谁不想叩得仙门，习得仙法，问得仙道。
老者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些堂生的回答，徐徐说道：“有人说，天命可违，是仙；也有人说，逆天而行，是魔。”
“仙也好，魔也罢！总归是虚无的。世上可有仙？可有魔？”
话音未落。
“有仙，雷霆城城主主大人就是仙。”
一个女孩红着脸扯着嗓子说道。
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雷霆城城主大人乃是黄枫谷黄阶弟子，而黄枫谷贵为仙门，那门中弟子理应是仙人。
老者微微一笑，“错也，他不是仙，他不过是仙途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小女孩不甘示弱，便继续奶声奶气道：“那人皇总归是仙了吧！”
“他，不算。”
“嘶！”
堂下一阵吸气声。
人皇，那可是人皇，人类的骄傲，他都不算仙？
一个男孩忍不住问道：“人皇不是，那圣人算仙人了吧！”
圣人，万族景仰的存在。
此圣人非彼圣人，到如今修到道宫凝丹境就是圣人，可上古时代不是，无大功劳大贡献者怎敢称为圣人。人类繁衍至今也就出现过一个太乙圣人，伏羲人皇罢了！
老者沉默了，低着头，他在冥思苦想，他在再三琢磨。
一息，俩息，三息……许久，老者摇摇头，“他也不算。”
终是前后矛盾，堂下吵成一片。
“世上可有仙？世上可有魔？”
在嘈杂的叫喊声中，这一声询问是如此响亮。
“老朽不知。”
老者耸了耸肩，说出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世人皆修仙，却不知怎样成仙，有没有仙。
矛盾且又不矛盾。
“但老朽知道，心有正气，世人皆为仙。仙一字，山上之人为仙，不拘泥于世俗者为仙。”
“咚！咚！咚！”
门外的青钟响起。
下课了。
老者收拾好书具匆匆离开了书堂。
刚出书堂，便看到老槐树下倚靠着一位老妇人，面蒙白巾只露一双眼睛在外。
此刻正滴溜溜的看着灰衣老者。
“多么讽刺，你风铃子也学先生教书育人了，咳咳！”
灰衣老者对着老妇人躬了躬身子，“二姐，莫要取笑五弟了。”
风铃子说的便是灰衣老者。
“哼！”老妇人冷哼一声。
顿顿，风铃子问道：“二姐，西漠瀚州万里之遥，莫不是专门来看五弟的。”
“莫要自作多情，寻仙灵草炼药而已。”
炼药？南澹云州雾山独有的仙灵草？这是，这是斩尸丹。
风铃子瞳孔一缩，你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啊！
“咳咳，仇家都到了，他在青云山脉，你去还是不去，咳咳……”
老妇人的咳嗽似乎很严重，每说一句话便要咳上好久。
“花姐，你这病……”风铃子颇为担心道。
“放屁，我没有病，就问你去不去！”
道元外放，卷起滚滚尘土，谁曾想到这虚弱不堪的老妇人竟是一位高强修士。
还是这般火爆的脾气，风铃子摇头苦笑，摊了摊手，“我早就不记恨他了，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放下了，数着指头盘算日子，我们兄妹几人应该认识五十年了吧！”
灰衣老者虽没明说，但老妇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语气略微好转，“莫在放屁！一把老骨头，你跟紧了。”说罢，身形一闪，竟是御空而行。
御空而行这可是藏神合道境修士的本领，这老妇人竟是……
哈哈，我这二姐还是如此暴躁。
风铃子也不废话，猛然一跺脚，浑厚的道元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如一颗炮弹高高射起，转眼消失天际。
……
玄武城，坊市，竹清居。
“阿公，你这是要外出？”
倩儿刚进屋，便看到柜台前的老者在打包行李，不由问道。
这老者便是这间竹清居的掌柜。
“是啊！”见到孙女回来，老者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招手将倩儿搂入怀中。
爱昵的抚摸着她的头，“倩儿，你要多听你父亲的话，知道吗？”
“嗯嗯！”倩儿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老者，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
“乖孩子！爷爷走了。”
不舍的推开孙女，拾起满是灰尘的长剑头也没回的踏出了屋，他不敢回头，他怕，他这一回头，就在也走不出这竹清居了。
……
与此同时，醉香坊。
掌柜的将小二唤到堂屋。
今日的掌柜打扮的很洁整，一改常日之邋遢作风，小二险些都没认出来。
“掌柜的您是要？”
掌柜摆了摆手，示意店小二落座。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多少年？店小二没算过，想来十几年快二十几年了，他今年二十五岁，幼时流落到玄武城，全凭掌柜收留，没想到一待便呆了这么长时间。
“快有二十年了吧！怎么了掌柜？”店小二很好奇掌柜的今天为何这么问，他心底隐隐感觉是有事情发生。
掌柜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窗外，院子中载满了桃花，姹紫嫣红，姹紫嫣红，在风中颤动，在风中盛开。
掌柜的笑了，这盛开的花蕊多像七妹在笑，七妹是最喜欢桃花的。
许久，方才移回目光，正色道，“老朽没一儿一女，这酒坊便传给你了，也算对得起你这么多年伺候我应得的。另外，逢年过节，给我灵位前上柱香，对了，小子你要记得，老朽名叫天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