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列传

《七十列传》

第十章:纵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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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国奉阳君去世后的这十几天内,赵肃侯有种胳膊被打断的感觉。偏生屋漏又逢连阴雨,秦王又来凑热闹,数万秦军虎视眈眈,随时都要打过来。这令他极为忧虑不安。

听到苏秦要六国合纵,共同对付秦国,这简直就是瞌睡给了个枕头,他怎么能不赞同呢!只是他深知合纵之难,虽期盼能成,却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但见燕文侯肯信任苏秦,拜其为相,他心想:既然能做燕国的相,自然也可以做我赵国的相。于是毫不犹豫地请苏秦做赵国国相。如今得苏秦为相,赵肃侯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苏秦拍着胸脯,许诺自有妙策退秦军。赵肃侯看苏秦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说大话,心中也是好奇心起,再三询问是何妙策。苏秦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微笑着谈东谈西,就是不谈这个妙策。无奈之下,赵肃侯只好认输,道:“好好好,我不问了。我就等在这里,听相国的好消息吧!”

苏秦面色一整,郑重道:“君上,您放心好了。一月之内,秦军必退。”言罢告辞出宫,自去相府上任。

接下来的日子,赵肃侯不断接到密报:诸如苏秦召集各级官员开见面会啦,苏秦深入街巷搞调研究啦等等官府里的常规动作;偶尔还有些苏秦新官上任,却没有烧三把火啦,苏秦游览邯郸的名胜古迹啦等等小道消息。至于赵肃侯想听的如何退秦兵的消息,是一个都没有。事实上,苏秦从来就没有提过秦兵来袭这档子事,他甚至都没有过问一下赵军的情况。

赵肃侯心中忐忑不安,疑惑不已,只得暗中下令给赵军将领,全军上下一级戒备,做好与秦军战斗的准备。

某一天,有人来赵肃侯面前,讲了一件刚刚发生的事情,说是一个叫张仪的人,自称是苏秦的同学,与苏秦相交莫逆,来赵国投靠苏秦,苏秦却对他甚为冷淡。受到屈辱的张仪大怒而去。

赵肃侯现在担忧的是秦兵犯境,听了这等小事,笑了笑也没有放在心上。来人本是想借此说苏秦的坏话,见赵肃侯不感兴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悻悻而去。

如此到了第二十三天头上,苏秦来见赵肃侯,笑道:“秦兵马上就要退了。我特来辞别君上,去魏国见魏惠王。”

赵肃侯愕然道:“相国何出此言?前天的战报,说我军已与秦军前锋接触,交上手了!”话音未落,就听得殿外有人高呼:“八百里加急战报:秦军撤了,仗不打了。”随后,一名信使大步走进殿中。

赵肃侯听了,又惊又喜,再三询问信使。信使道:“前些日子,我军已与秦军前锋接战,各有伤亡。昨日一大早,秦军主帅突派使者前来,说不打了。午后,就已全军撤离。”

赵肃侯大喜,看向苏秦,见他微笑不语,心道这一定是苏秦的谋略,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下,赵肃侯对苏秦信心百倍,钦佩不已,笑道:“相国果然妙策!有相国在,六国合纵成矣!我倾赵国全力支持相国。”

赵肃侯说到做到,仿照燕国的规格,派出一支使团,车队是一样的华美。同样挑选百名赵军精锐,做苏秦的护卫。

苏秦推辞道:“我的队伍已经很气派了!无需再来一支。”赵肃侯道:“那是燕国的。先生现在也是我赵国的相,岂能没有赵国的队伍!”

就这样,苏秦接着去了韩、魏、齐、楚四国。四国君主,均被苏秦说服,一致同意合纵,共同对抗秦国,约好在恒水会盟。

恒水会盟大会上,六国约为兄弟,在对秦策略上,互相策应,同进攻退,有违背盟约者,大家共伐之。六国君主一致推举苏秦为纵约长,同时挂六国相印,总揽合纵大计。

消息传出,秦国上下为之震动。秦惠文王得知苏秦就是几年前,给自己上十万言书的那个策士,心中颇为当年错过而懊悔,现在悔之不及。见苏秦大势已成,暂时不可触其锋芒,只得下令秦军放弃掉近年夺取的一些土地,战略回防,严守函谷关。这一守,就是十余年,不敢东出。天下也因之而太平了十余年。

恒水会盟完毕,六国都邀请苏秦归国坐镇。苏秦考虑万千,决定还是常住邯郸。歇息了几日,启程向赵国而去。六国各有一支队伍送给他,一路上旌旗林立,富丽堂皇,排场之大,远超诸侯,即便是以前周王出巡,也不过如此。

途径洛阳,周王听到消息,甚为震骇,早早派人远迎,在路边等候,送了无数的珠宝玉帛黄金。苏秦家族族人们也早就拜伏在路边等候。苏秦的母亲拄着拐杖站在旁边,啧啧称奇,赞叹不已;妻子嫂嫂兄弟们都跪在路旁,连头也不敢抬。

苏秦心中高兴,看着嫂嫂,忍不住揶揄道:“嫂嫂,以前我回家,你连一餐饭都不给我做,这次,为何这么恭敬啊?”

嫂嫂低着头,回答道:“因为您现在位高权重、富贵逼人,令人不敢抬头啊!”

苏秦听了,收敛笑容,长叹一声,道:“金银多贵重,人情薄如纸。人若穷困,即便是父母亲人都正眼不想看你,何况其他人!人生在世,岂能不取功名富贵!”

他沉默了一会,又叹息道:“假若我当年一出山就志满意得,又岂能有现在这等成就。”

他跳下车,将亲戚挨个扶起,道:“过去的事情,都不说了。大家随我一起回家吧!”

苏秦让母亲和嫂嫂妻子兄弟等一起登车。回到家中,他拿出财物交给家人,嘱咐修建宅院。又拿出一百万金,派人送去给燕国的客栈老板。而后又给每一位曾经帮助过他的人,都赠送百倍的金银财物,没有遗漏一个人。

某日,在燕国离开他的随从来见苏秦,道:“跟随过您的人,都有馈赠,为什么把我忘掉呢?”

苏秦笑道:“我并没有忘掉你。当年在燕国,我三番五次劝你,你却不顾而去。我不理你,就是在等你来!你都跟了我那么久了,却不肯再多忍耐数日。须知,做事情,半途而废,你都不知道你错过的,会是什么!”

随从面红耳赤,低头而立,羞愧不已。

苏秦见状,笑道:“往事休提了!肯再跟着我吗?”

对于随从来说,这一次,这个选择真是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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