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摘了有七八背篼的青柿子，长梯还被卡到树上，又登高摘了会儿，等他们决定不摘了回去的时候，树顶、树梢的位置还留了不少青柿子，那大部分是难摘的。

哑巴说：“别摘了，剩下的留给山里的松树、鸟儿。”

这山上生态不错，有不少的小动物，村里也习惯留一手，给他们留点口粮。

青柿子全都背回去的时候，外公那的厅堂地上铺满了青柿子，莫爷爷、莫奶奶还在继续削皮，外公在烘青柿子。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见他们回来，干了一下午活的莫爷爷、莫奶奶还是兴致勃勃的，招呼唐秋说:“小唐秋啊，你外公说家里的缸不够了，做不了那么多柿饼了。”

唐秋这才想起来，之前做杨梅酒、梨子罐头、桃果酱什么的，用的都是酒缸，可不就被他造完了么！

“行，一会儿我去买。”

好在村里就有能买酒缸的，不妨事。

但这会儿最重要的是，他快饿死了，那会儿可就吃了点南瓜饼，喝了碗姜汤，这会儿肚子扁扁的，都咕咕叫唤了。他窜身到厨房，招呼说：“外公，我好饿啊，晚饭吃啥？”

“吃炒粉干吧，比较快。还有这么多青柿子没搞呢。”外公想了想说。

唐秋不爱吃面，但喜欢粉干。也不知道粉干是不是他们这的专用叫法，反正外头没有，其实就是一种比细粉粗，比粗粉细，米香更浓稠，又不像外面吃的那种粉滑溜溜的一种粉，煮汤不容易糜烂，但炒着吃比较香。

外公交代说：“等我这一锅柿子起了，就做晚饭。你去地里摘点小葱、八棱瓜回来……”他回身打开冰箱，掏了块冻肉出来，“把这肉化动了，一会儿切成碎肉，再泡点干香菇，爆香抄一抄，可以吗？”

“太可以了！我就喜欢吃这个。”唐秋答应一声说自己去地里摘，正好蓑衣什么的都没脱。吃炒粉干，他心情好，出去也欢快给大家介绍了晚上吃的，怕他们不懂，还特意说了有啥，听的人还没觉得什么，说的人已经在吸溜口水了。

叫莫爷爷、莫奶奶好一通慈祥地笑，他们就喜欢小年轻活泼一些。说到活泼，就扫了眼回来坐着歇息，没说给话的孙子，这一点上，他们还是有些嫌弃的。

唐秋被派了活，唐夏也没闲着，外公从厨房探身出来说：“唐夏，你去村里做酒的那个年伯那买些酒缸回来，家里不够用了。”

唐夏这也刚坐下喘口气，这会儿只能出去干活了。

至于莫家三个，外公让莫爷爷、莫奶奶赶紧休息会儿，都干一下午了，又催着莫朝夕快去洗个澡，别累着。

莫朝夕答应了一声，但没马上走。而是蹲到明显干得兴起的莫爷爷、莫奶奶面前说：“幺叔的房子就在下面，我之前大概收拾了下，我们也不是没地方住，不能一直留在人家家里吧。而且幺叔那还有几块地需要开出来，也有地窖，该存的要存上……”

“行，吃了晚饭回去弄。”莫爷爷头都不抬，手下麻利地削完一个青柿子皮，往边上的盆里一丢，招呼莫奶奶再给弄一小堆过去。

所谓沉浸式农作体验，大概就是莫爷爷这样，谁也别想打扰我削青柿子皮！

莫朝夕也没起身，只是伸腿儿踢了踢莫爷爷说：“别装死，你这干的活是别人家的活，咱们自己家还地窖空空，没有余粮呢。”

“怎么就是别人家的活了？”外头回来的唐秋听着这话有些恍然，近来莫朝夕跟他一直在一块做事，也住一块，他都快忘记了，莫朝夕其实是莫家的。

“就是，怎么说话呢。”莫爷爷和莫奶奶也不乐意，觉得这孩子就是不会说话了，好好的关系给弄生分了。

莫朝夕无奈回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唐秋说：“迟早要搬过去的，我们一家总不能一直在你这赖着。现在还好，等之后人多了，可住不开。”

别说还有莫爸莫妈，唐家这边还有小姨、舅舅两家人，以及唐爸唐妈，他们这小三楼，到时候拥挤得厉害。

唐秋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偏偏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说话也带出了点脾气，硬邦邦地说：“既然这青柿子是我们家的，那之前收了的地里的东西有七成是你的，一会儿你就去做仓库的房间还有地窖里都搬走。”

之前还好的时候卖出去不少，但剩下的也不少。像后来暴雨就断了买卖后，地里收回来的一些菜、瓜果都做成了菜干，还有各种缸做的东西，这么一算，其实大头都是莫朝夕的。

最多是舅妈娘家给的红薯做的红薯干，跟莫朝夕没关系，还有邻居家的梨子做的梨子罐头跟他没关系，剩下都要分出去7成。

米粮之类的，地里还没收，等收了之后，莫朝夕也要拉走七成。

莫朝夕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厨房里外公不明状况，听到唐秋在盘算，马上探头出来说：“对，幺叔那空出来了，小莫是要开始囤货了。都打扫干净了吗？弄好了，可以把东西搬过去，只是这大雨天恐怕不好搬，要不等等天晴了再说？”

“外公，我不是要搬东西走。”

莫朝夕起身跟外公说，主要也是跟唐秋解释，“只是我爷爷奶奶都来了，之后还有我爸妈也会来，不能住你这。何况还有九川，北方地震后一直在往南边转移，九川肯定要去我那。”

他没跟唐秋一道耍脾气，而是温和解释，唐秋顿时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有些过分了，努力压下情绪，让脑子清醒一点。

唐秋理性说：“我知道。只是幺叔那有被子吗？有空调吗？连洗手间都没有，这你没注意过吧？什么都没有，你们现在过去住个屁。”

到底是感性的部分蹦跶了出来，让他说了点点脏话。

他这么一说，莫家三口都愣住了。对哦，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倒是忘记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了。

莫奶奶马上祸水东引，望向莫朝夕说：“朝夕，你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这怎么啥也没有啊？”

这还真不能怪莫朝夕，他确实是忘记了，否则也不至于去了省城，该准备的都没准备。

一时间，莫朝夕直接就愣住了。

见他难得出现失神的样子，唐秋忽然那点脾气就没了，还觉得这样的莫朝夕有点好笑，努力正经说：“那今儿就想住我外公这。我记得村里有会做被子的，明天去问问。还有幺叔那是老房子之前是没有厕所的，都是用的农村的马桶，还需要找人做下水管道，搞个洗手间出来，洗澡或是上厕所才好弄。”

莫爷爷拍了一下莫朝夕脑袋说：“还是小唐秋好使。”

这点莫朝夕无法反驳，他还真的没想到这些，看到床的时候可能想到了，但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忘记了，弄得现在临搬家了才想起来。

于是，莫家暂时不走的事就定下了。

唐秋有些高兴，穿着蓑衣，一摆一摆地去厨房送小葱和青菜，还想帮着清洗切碎，被外公赶去赶紧洗澡。

“别再感冒了！让小莫也去，这么会儿，还没去呢！”外公叮嘱了一声。

本以为要搬家蓑衣也没去洗澡的莫朝夕，只能在唐秋的偷笑中跟着去楼上想洗澡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等两人洗完下来，发现唐夏都已经回来了，说是年伯那有酒缸，等他们家吃了晚饭会给送过来。

正好厨房里已经在爆香香菇，香味一下子就从厨房窜到了客厅，飘散开来。

唐夏赶紧去洗了个战斗澡，等他出来，炒粉干已经上桌了，一人一大碗，锅里还有，谁想要就自己再去盛。

粉干是事先煮过，又捞出来在凉水里过过的，吃起来不糊有点点韧性，加上喷香的干香菇，还有肉沫，吃起来香香的，但又有小葱和青菜解干，吃着干湿正好。

外公又给烫了一壶黄酒，这样的带着点凉意的暴雨天，在雨里劳作了一个下午，一口清冽的热黄酒，留下唇齿间的酒香，落进胃里，最是熨帖。

唐秋不爱喝酒，刚跟莫朝夕提的时候有梨罐头，干脆去开了一小罐，一人给盛了一小碗。梨子被浸泡后还保留着炖梨的口感，因为没怎么放凉，汤汁起来只有浅浅的梨子果香，没有梨子汁浓稠，只是浅浅淡淡的蔬果香气，配上嘲讽干竟然意外协调。

莫奶奶很喜欢这梨子罐头，狠狠夸了唐秋。

唐秋偷着笑说：“这梨子虽然是邻居给的，按理说没有学长的份额，不过莫奶奶喜欢，到时候给您搬走一半去。”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莫奶奶摆摆手说，“我想喝就来。”

唐秋愣了下，瞧着莫奶奶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有点咯噔一下，面上却是笑着应和：“好，随时来。”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的晚饭吃完了。剩下还有大约4背篼的青柿子，干脆一家子都开始在那折腾削皮了，一次性削皮完，直接给都烘干了。

外公还给端来了两个炭盆，这东西就是一个破脸盆装了灰和炭来取暖用的，这会儿却是灰少，炭多。

外公说：“吃过烤柿子么？给你们来几个？”

“要的。”唐秋直接说。

但他也跟其他人一起摇头。

外公笑说：“我小时候，家里吃的都不够，山上长一点果子什么的，那都是靠抢的，等成熟了，那都没了。这青柿子涩，吃不了才能勉强留下来。不过也留不久，差不多了就都被弄回去做柿饼，我们小孩想吃就要在那之前，也就是咱们这时候，够青，家里还舍不得摘的时候，偷偷摘一点，烤柿子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柿子跟土豆似地，直接丢进炭火里。这不是小时候了，外公很大方，丢了好多，在场的一人一个那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