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愣了下,但还是笑眯眯让开身子，冲莫朝夕招手，让他进来。

莫朝夕有些莫名,但想着要人家养猪,确实需要坐下来谈下养猪细则,也就跟着进了门。

莫朝夕一进去就见着周九川坐在灶膛前,脚踩在前头搁灰的栏上，下头灰上还冒着点点的红，明显是扑了一层层的炭煨着取暖，这手上还还抱着个暖水袋，身上裹着大棉袄,见他进来，连屁股都不挪一下，懒懒招呼：“来啦。”

“你也别太惯着他！”莫朝夕皱眉叮嘱哑巴。

哑巴呵呵呵笑着摇头,比划着说：“没事,反正也没啥活，我都能干！”

莫朝夕如今没有唐秋在一边，也能看懂一些哑巴的比划了。就算他看不懂,哑巴也会马上换更简单的方式来比划，意思一样，好懂就行。

周九川得了哑巴的袒护，笑得得意。

莫朝夕知道周九川心里有数,之前哑巴地里干活，周九川也都在,只是看他这么闲适烤火,自己却要辛苦养猪,才多嘴一句。

何况哑巴不在意,那就没问题。莫朝夕知道哑巴是个好人，但现在看来，确实可以放心些。

配合呵呵呵笑了会儿，哑巴才继续招呼莫朝夕跟着自己走，莫朝夕本以为进来是谈事，但现在看着不像啊。索性也没多问，跟着走。

穿过他们厨房，到了厨房后头。跟他们家房子一样的，在后头哑巴隔了一个地方来做猪圈，几乎也是养在家里了，屋里也放了炭盆，一进来有点闷，但好歹不冷。窗上有湿漉漉的痕迹，鼻息间还有点点大雪的冷冽味道，一看就知道是打扫过，怪不得这屋里没什么太太的难闻味道。

猪圈里有两头猪，哑巴指着其中一头，憨憨笑着比划说：“杀这头，这头胖！好吃！”

莫朝夕：“？？”

哑巴却精神了，一直安利说：“下雪天，正是吃猪的时候。烤着吃也好吃，可以烤五花肉吃，外头脆生生的，一口咬下去里头还是嫩的，特别好吃！”

生怕莫朝夕不能理解自己比划的是有多好吃，他直接给莫朝夕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莫朝夕：“？？”

灶膛前的周九川见里头的他们没动静，一脸疑惑不情不愿晃荡过来，探头一看就想着了他们的鸡同鸭讲，莫朝夕随时保持着一脸疑惑的模样。

周九川天天跟着哑巴混，如今对哑巴的比划识别水平那是突飞猛进，当即翻译说：“哑叔说那猪肥，好吃，适合杀了。”

莫朝夕瞪他：“我不知道他说什么吗？”

周九川无辜：“那你干啥？不是你想吃猪肉，找哑巴杀么？”

哑巴跟着点头，明显跟周九川想的是一样的。莫朝夕刚对话下来就知道哑巴理解错了，也就是周九川来捣乱，不然他自己都解决了。

莫朝夕对哑巴摇头说：“不是要杀猪！我那养的小猪，我养不好。想问问你要不要帮我养，养猪的东西都可以我来出，到时候猪养好了给你三成。”

哑巴忙摆手说：“不要不要！我帮你养猪，不要分成。”

莫朝夕说：“那我找其他人养。”说着当真要走，被哑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固执不让人走，但也没答应要分成的事。

“我那猪没有骈，需要留种，所以养起来可能会很麻烦，肉也不好吃，所以给分你三成。到时候还需要你帮着配种，帮着接生，养小猪，事情很多很麻烦。”

莫朝夕也是真心觉得哑巴是个能干的，也是个可信任的，这才来找他。但他也知道哑巴怕自己吃亏，笑笑说，“你放心，我不会亏。村里已经有人跟我预定小猪了。你要是养得好，不仅有那猪的三成，小猪也可以分你。”

这下哑巴不拒绝了，他觉得是在帮莫朝夕赚钱，顿时挺起胸膛狠狠拍着，夸赞自己说：“我能行，我养猪，厉害！”

于是，莫朝夕成功将养猪的活给承包了出去。不过给出去之前，莫朝夕干脆带着哑巴去把猪都给折腾到了哑巴这边。

主要是哑巴这边够宽敞，一样是三间的屋子，他一间做了厨房和吃饭的地方，中间那间就空着，最后头这间直接跟靠着后山的地方联通，做成了猪圈，活动范围很大。当然也有不想叫莫爸莫妈觉得家里资产很多，好逸恶劳的意思。

他们回去挪猪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沉睡的莫爸莫妈，见着人把住弄走，直接就不答应了，莫爸质问莫朝夕：“你做什么？”

莫朝夕说：“我不会养猪，也没时间养猪，奶奶身体不好，你们能养吗？你们要是能养，我就把猪留下，以后清理猪圈、煮猪食，为猪配种，给猪接生等等事情，你们都需要负责。”

“不会不能学啊？！而且这么大雪天的，能有什么活，养个猪也不累的。”莫妈也心疼，这可是除了唐秋家独一份的能生小猪仔的猪，怎么能就这么给出去呢。

“你们学吗？”莫朝夕很干脆问。

莫爸莫妈瞬间不吱声了。半天被莫妈掐了一把的莫爸才嘟囔着说：“怎么就我们养了？到时候你不吃猪肉的吗？咱们一家一人养啊！”

莫朝夕手一挥，直接让哑巴弄走。

莫爸忍了又忍说：“家里猪也不养，如今大雪地里也不去，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地里不种？那是你们！不种喝西北风吗？”莫朝夕冷着脸问。见他们还是脸上不好，冷笑一声说，“不然你们不想养猪，想去种地？我倒是想让你们去种，但这天气，奶奶生病了都知道早早起来去干活，你们睡到这会儿，我敢让你们种吗？到时候咱们都去喝西北风？你们喝西风没意见，我跟奶奶，不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莫爸被儿子几乎是指着鼻子责难，当即就跳脚了，指着莫朝夕，黑脸骂人，“莫朝夕，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她是你妈！你做事必须跟我们商量，不能自顾自由着性子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当然不在乎家里的猪怎么样了，你跟那叫唐秋的小子眉来眼去的，拉拉小手，背地里说不定还亲亲小嘴的，自然保住他们家的猪就行了！”

“我告诉你不行！这个家，你爷爷不在了，那我就是最大的男主人，我说话也算数！你想跟唐秋那小子屁股后头走，瞧上了人家的屁股，如今为了他，连猪都不要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别说猪不可能，唐秋也不可能！我莫家丢不起这个脸！”

他们这突然的争吵，或者说莫爸单方面的发脾气，直接吓着了哑巴和来帮忙的周九川。特别是听莫爸说莫朝夕和唐秋的事，什么瞧上屁股？！周九川现在脑子是轰轰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哑巴却是很着急，莫爸说话太快了，加上他说的东西，哑巴不是很懂，这会儿就是生怕莫爸和莫朝夕会打起来，在一边着急地左右看看，恨不得上手去拉。然后就看到了从回廊对面拐了弯儿疾步过来的莫奶奶还有扶着她的唐秋。

哑巴慌忙去拉莫朝夕，提醒他去看静静站在门外，没进来的莫奶奶和唐秋。

只见，莫奶奶满脸惊怒，身形摇摇欲坠的。本就因为莫爷爷一事被抽走了精神的老太太，因为风寒又虚弱了几分，这会儿佝偻着身子，整个人像是蜷缩的小老太太，非常的不吉利！

唐秋倒是还好，只是对上莫朝夕的视线，满眼担心。

顺着他们的视线，莫爸莫妈也看到了两人。莫妈也是担心不已，抓住了莫爸的手。莫爸一边觉得叫唐秋见着没脸，一边又操心莫奶奶的心情，总归是心绪很复杂。他撇过头去，不敢去看莫奶奶，也觉得在正主面前叫嚣，很没品。

他知道这事，跟唐秋有关，但他的教养让他能对着儿子叫骂跳脚，却不能对着唐秋这个外人！

莫奶奶闭了闭眼，睁开有些疲惫问：“有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莫爸撇过头去了，假装没听见，压根不想开口。莫妈作为儿媳，虽然莫奶奶很开明，但她一向不得眼，所以也跟着莫爸沉默。

气氛有些凝滞。只地上被绑起来的两头猪哼哧哼哧撕心裂肺地叫着，生怕自己是还没长膘就要送命！

唐秋动了下手，想说话，被莫奶奶一把按住了他扶住自己的手。莫奶奶的手有些凉，就掌心滚烫，唐秋觉得不对，猛地望向她，想摸清楚一点。但莫奶奶事实抓住他的手不让动，目光还是落在屋里这边。

到底还是莫朝夕来解决，他说：“没什么大事。我不太会养猪，更别提之后的配种、接生了。所以把猪卖给哑巴，让他帮着养。作为给猪的，每年养好的猪分三成给我们就行。要是只有一头，那就给三成的肉，要是有好几头，那就有一头算我们的。当然谁家粮食也不容易，所以猪食我们也要提供一些。”

这是彻底将跟哑巴谈的分成给颠倒过来了。

周九川怕哑巴不懂这局面，早早在后头偷着拉住哑巴，冲他使眼色，于是哑巴也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莫奶奶问莫爸莫妈：“是这样吗？”

莫爸憋屈瞪了莫朝夕一眼说：“是。”

莫奶奶盯着人，慢悠悠说：“那就这么定了。至于你说的那些脏话，我们莫家没有这么没教养的子孙，就罚你一天不能吃饭。水可以喝，这么冷的天，免得你比我更早去见你爸，叫他生生再给气活咯。”

“儿媳妇要是也不想吃饭，可以陪着。”这是敲打她，要是敢在莫爸受罚的时候做小动作，那就跟着一起别吃。

“妈……”

莫奶奶一个眼风过去，莫爸瞬间哑火，无奈又憋屈，只能踹了下凳子，默默去一边去了。他们早饭都还没吃呢，早知道就先吃早饭了。

“九川，麻烦你跟哑叔一起把猪带过去，我有话要跟小唐秋还有朝夕说。”莫奶奶对着周九川浅笑着交代。

周九川赶紧拉上哑巴，挑着猪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