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村相亲大会定在了两天后的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相亲成功的一对对还能参加篝火晚会。

冬夜、冷雪、篝火，光听着就觉得又冷又浪漫。岂不是干柴与烈火的催化剂,策划这活动的人倒是会玩。

村里有心思的，也早早行动起来。这其中要属单身的汉子最是躁动，早早就想着准备什么东西,能在相亲大会上冒头。至于女的,如今可是抢手得厉害,明面上都端着呢,只是暗里也有看上的,悄悄准备着法力。

而唐秋、莫朝夕、周九川他们三家倒是没什么动静,也就奔着凑热闹的心思。至于村里有没有人盯上他们，他们也没心思管。

他们最近在筹谋着要上山砍柴,暴雪压塌了不少树枝、枯叶，倒是不需要他们去砍,但从雪地里挖出来，带回来，堆那里晾干了,也是很好的。

要知道暴雪之下，吃饭烧灶膛需要柴火，平日里睡觉屋里也需要炭盆,何况还有三层楼的室内水稻田，那肯定是要炭盆供着的。室内本就日光稀薄,供暖再跟不上，岂不是白忙活了。还有猪圈、鸡舍鸭舍,也不能叫他们冻着咯。

柴,三家都缺,几个小的约好了一起去山上砍柴。

外公和唐爸担心几个小的不熟悉山上环境，又是大雪覆盖之下，实在危险。周九川干脆将哑巴拉上，作为唯一的长辈担起看顾他们的责任。

哑巴干活利索，又是除了那几年，就没怎出过村子的，那肯定对村子是知根知底的，于是外公和唐爸也不操心了，大手一挥让他们去了。

唐爸一边烤着火，一边吐槽：“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来的精力。砍柴一个个这么积极，生怕不让去。”

唐舅舅笑说：“别说他们了，我们在他们这个年纪还不是一有空就往山上跑。”

“也是。”唐爸想了想，忍不住笑。

这会儿唐妈端着一大茶杯烫好的黄酒过来。这大茶杯是那种集市上买的，比成年人脑袋都大，能烫至少3斤的黄酒。

大人们，就趁着小的去干活了，他们烫上这么一茶杯的黄酒，又炒了些花生米，再给弄了点凉菜，切了点腊香肠，围着烤火喝酒，吃吃喝喝的，谈天说地的，倒是难得放松下来。

唐妈本还想叫上莫奶奶，只是莫奶奶感冒有些反复，在家里躺着。无聊了就看看书，倒是他们也不好好心做了坏事，再打扰着人，也就作罢了。

山上一行人，去的是后山。

后山顺着拾级而上的田地，上了半山腰之后就是成排的高大的杉树，如今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就像是镇守着溪山村的一个个战士。战士身上的臂膀被暴雪劈砍下不少，落在地上，又被白雪覆盖住了，耸起一个个山坳，一条条龙骨。

他们哼哧哼哧踩着积雪，往山上爬。

哑巴走在最前头，狠狠一脚踩下去，猜出一个深坑来，给踩严实咯，才走下一步。后面的人就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好走不少。

就是这样，也有前头一个脚印它了，后头需要自己踩的，一路要摔不摔的。脚艰难将深陷在积雪里的□□，再踩下一步，然后继续往上走。很快，上山路上，留下一串脚印。万千白色，一串黑洞洞的脚印，倒是好看。

“哎，那红彤彤的是什么？”周九川忽然拍了拍前头的唐秋，指着侧边在白雪里冒出来的一点点红色。下头的雪上还散落着一点点像是种子的东西，一点点红色、黄色果肉落在雪上，看着像是被鸟儿啄了，落下的。

众人喘着气停下来，顺着周九川指的方向望过去。

举目皆是白雪，看久了眼睛生疼。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加上上山踩雪非常损耗力气，周九川还能一眼就看着白雪里那一点红色，也不知道是称赞他体力惊人好，还是说他眼神锐利好。

周九川看唐秋眯着眼瞧了老半天不说话，催着问说：“是什么啊？是不是能吃啊？这个季节，山上还有什么东西吗？之前你上山偷着给莫朝夕野猕猴桃，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唐秋和莫朝夕无语看人，这家伙！

还是哑巴看得多，很快就认出来了，他回头冲着他们比划：“是山楂，野山楂，小小的。下了雪之后，会更甜一点，要是没有被冻坏的话。”

高山上的野山楂成熟的会比市面上晚一点，生命力也更顽强，在这白雪之中，还能活着，也是奇迹。

“山楂好啊！我喜欢山楂。”周九川猛地一拍大腿，“哑叔，我们去摘。”

哑巴很喜欢这个闯进自己家，还话多的周九川。他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沉默，时常会自己呆着，看着很难过的样子，现在已经话多到不行。但偏偏哑巴很喜欢，他自己不能说话，自从几个姐姐妹妹离开，紧跟着爸妈也走了之后，他自己不会说话，家里总是没一点声音，很空荡。

可周九川来了，整天叽叽喳喳的，虽然哑巴听不到，但看到他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就好像那些动静都在耳边了，哑巴觉得很快乐！他觉得自己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周九川来了的这段时间快乐！

所以他也很纵着周九川。

周九川说要去摘山楂，他立马点头，但想着唐秋他们还要去砍柴，犹豫了下，指了指周九川让他留在这里，示意说：“我送他们上山，马上下来找你，我们一起去摘。”

莫朝夕忽然出声说：“不用了。索性砍柴也不着急，先去看看山楂。我还没摘过这种山楂呢，想去看看。”

“哇，我们也想去。”两个表弟忙表态。刚才他们没说，那不是怕耽误正事么。现在听莫朝夕说了，那唐秋肯定不会反对啊，他们马上就表示要去的。

果然唐秋也答应了，于是朝着山上走的一行人转了道，去边上摘山楂去了。

等他们走近，才发现是一簇很大的山楂树。被雪覆盖着，所以远远看过来，只看到一小角落的红点，估计是被鸟儿啄开的，就这么被他们找到了。

哑巴伸手陷进雪里，拉着山楂茎秆猛地一个晃荡。山楂树上的雪一块一块掉落，很快露出整簇整簇的山楂枝桠来。

这种山楂是野山楂，树很小，有点像灌木那种，上头结的山楂更小，几乎只有市面上卖的那种山楂的三分之一那么大，也就跟蓝莓差不多大小。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见着山楂的高兴。

反正鸟儿也吃过了，他们过来雪上落着的被鸟儿啄食的山楂渣滓更看清楚了。两个表弟和周九川凑在一起，伸手摘了，就往嘴里塞。

雪里埋藏的山楂，有些冻牙，但确实跟哑巴说的很甜。

“好吃的。”小表弟眼睛一亮，赶紧向唐秋安利。

周九川点着头说：“有点像咱们在省城有家小咖啡馆夏天时候喝过的山楂咖啡里头的山楂味道，酸甜口的，被冰块冻过的那种。”他手拨弄着山楂树枝，“这怎么还有点点咖啡味呢，奇怪了。”

嘴上说着奇怪，手上一点都不慢，赶紧开始摘：“被浪费了，都带回去。看哥哥给你们来一个山楂咖啡。”

“醒醒，这是白天。”莫朝夕嫌弃说，“哪里来的咖啡。”

不过他也伸手顺了两颗小山楂下来，递了一个给唐秋，两人都塞进嘴里尝尝，果然刚碰着牙的时候，有些冻牙，但等牙齿磕破了皮，马上山楂的酸甜味道就出来了。

这时节还能吃到这么好的水果味道，实在难得。

他们都很珍惜，几人稍稍矮身，一颗一颗摘着山楂。小小的山楂从树梢上下来，被丢进背来的背篼里。等摘了大半，哑巴伸手拦住他们，没让继续摘了。

周九川抬头看着拦住自己手的哑巴，疑惑问：“怎么了？还有好多呢。”

哑巴指了指地上被鸟琢过的山楂渣滓，比划说：“今年粮食艰难，往年肯定会散落在地里的稻谷都没了，天气又不好，很多鸟都死了。这既然是鸟儿发现的，我们给他们留一点好不好？不然鸟儿没吃的，会死的。”

哑巴即便是有了想法，也是商量的语气，看着有些着急又嘴笨，说不上来。

周九川愣了下，然后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哑巴手上：“留呗。早说就是了，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我一个大人，还能跟一群鸟儿抢吃的。”

完全没想到刚就是他撺掇着来摘的。

莫朝夕也说：“留着吧。以后我们要是上山来，可以随身带一些稻谷，路上撒一点，说不定不止鸟，还有其他动物也需要吃的。”

“好！”唐秋也没意见。

既然不摘了，他们也就回头，继续上山，砍柴去了。

到了山上，几人光是捡那些被暴雪压断的树枝就能搞得一人一捆都带不下去，反倒是轻松不少。只哑巴手脚利索，在前头从雪地里拉出那些断枝，然后抖落雪花，用柴刀暂断连着树干的部分将柴枝枝叶叶都砍断，弄得服顺了，就丢在原地，让他们去捡起来，捆在一起。

哑巴过分能干，一人在前头拾掇，后头跟着一串捡的。

很快，他们几人就一人一捆柴背着下去了。雪地路滑，何况是下山。没人逞强，就背上小小一捆，三四十斤左右，就下山。之后有空再上来就是了，也不妨碍什么，没必要冒险。

等他们下了山，已经很晚了，莫朝夕想着莫奶奶一人在家，也就没跟唐秋去他们家，而是直接背着柴，还有一个背篼的浅浅一层小山楂回家。

本来说好了，小山楂给唐秋带回去，给做成蜜饯或是山楂干，甚至他还想研究下果丹皮的做法。毕竟山楂很小，吃起来不够味。不过看莫朝夕走了，唐秋想着也许莫朝夕忘记了，明天去拿就行，也就没多想。

周九川喜欢直接吃小山楂，也没让唐秋拿走，只说是等唐秋做好了，他去蹭一口就行。

却是，莫朝夕一回去放下柴和背篼，就去了莫奶奶屋里，看着莫奶奶精神还好，也没有继续发烧，于是问说：“奶奶，你知道糖葫芦怎么做吗？”

“糖葫芦还不简单，山楂裹上糖稀就好了。”莫奶奶从床上起来，“怎么，你想吃山楂啦？这时候，去哪里弄山楂去。”

莫朝夕难得被噎了下，随后一脸正经说：“我们上山砍柴，遇到了小山楂，一人摘了些回来。我都带回来了，明日相亲大会，我想做点糖葫芦。”

“啧啧啧。”

莫奶奶瞬间就精神了，一脸的八卦和嫌弃，“没听说过谁相亲大会给带糖葫芦，不嫌寒碜。”

嘴上嫌弃着，起身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慢。

她说：“赶紧的，烧火！我教你熬糖稀，还想着我给你做不成！这相亲大会，表白的东西寒碜了，可不就看个心意，还是要自己动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