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

包间内。

张氏一脸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显然已经因为这件事成了执念，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张溅忍了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唾骂强行忍了回去，他习的是圣贤书，自小大多时间都是在各个老师西席那里，后来差不多的时候也早早被心有念想的张家夫妇一齐送到了书院去求学，一月才回来不到几次。

自家父母大哥的性格，他不说了解的很彻底，也勉强知道几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虽然喜欢占个便宜，有些小虚荣的母亲，几时胆子都这么大，都敢算计权贵子弟，甚至龙子龙孙的头上！

这件事，他们不计较还好，到时真计较了，张府的兴败，岂不就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一时，还不足立冠年岁的张溅脑子里想了很多，听说姒家的那位大小姐天真烂漫，现在过了及笄，也不过十六岁，按理说肯定还不清楚母亲的这些算计。

张氏还没蠢到一切心思叫一个小姑娘看了去。

想及这里，张溅自方才知道来人的身份，还有张氏隐隐透露出来的意图后就一直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是安稳一些。

张家的大少爷，一直以来都是闻女色而动。

这时已经从母亲和二弟两人的对话中隐约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不过他能察觉出来的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皱着眉，在旁边极尽存在感。

“怎么说，那个求着要嫁给我的人难不成长的很漂亮？”

他一时也不顾之前张氏指着他鼻子对他的训斥了，眼神一亮，几步跑到张氏身边，挤过一旁正搀扶着张氏的陶嬷嬷的位置，一把占了去自己来。

陶嬷嬷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刚才张伸只是随便一拽，力道用的重了些，正常人底盘稳一些都不会摔倒。

而陶嬷嬷猛地一下子没稳好，一下子摔坐在地上，顿时痛苦的皱起了一整张脸。

“陶嬷嬷！”

陶嬷嬷怎么说也是从小照顾着张氏长大的奶嬷嬷，府里两个小少爷出生后，大少爷张伸且不说，因为二少爷张溅在读书上面的天赋。

陶嬷嬷自己的孙子学习不怎么样，于是对这个差不多从小被她看着长大的孙辈更是疼爱几分，对二少爷张溅是真心实意的好。

张溅看到陶嬷嬷摔倒在地，急忙过去将人扶起来。

看到大哥正在纠缠张氏，他脑门上的青筋更是感觉突突的跳动。

姒家女的身份，又岂是他们区区一个张府就可以肖想的！

“大哥你别添乱。”难得一次，满身的火气让这个一直都自觉礼正清明的读书人终于忍不住对一直烦烦叨叨的大哥红了脸。

张氏看着大儿子一听美人就变了脸的态度，特别刚才他还推翻了一直在自己身边，属于亲信的奶嬷嬷，她脸色不太好看的任由小儿子拉开大儿子。

她整理着衣服重新坐下来，再看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都觉得碍眼的很。

不过要不是这样，她也舍不得叫她大儿子去娶当初那贱／人的女儿。

她皱着眉头，嫌弃的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慢条斯理的拿过桌子上的茶碗，“急什么，早先让你去了解，让你同意娶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她慢腾腾饮过一口茶，对长子的这份德行十分看不过。

张溅皱皱眉，还是十分不理解张氏现在还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她就真的不怕？

“母亲，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不说清楚，我和大哥一直蒙在鼓里，长久以往，又岂是好事？”张渐忍了忍，从张氏能接受的角度平心静气的问。

而在门口，姒烟尘倾了倾身子，正要细听。

身后噔噔噔一阵上楼梯声音，身后的桃枝忍不住一声轻呼，她还没来得及拦，就听见刚在楼梯间露见半个身子的送茶小二的疑问声音，“这位小姐是这间包间的客人，小的马上为您斟茶！”

姒烟尘眉心一皱，想到已经知道了很多张家的消息，倒也不生气，轻轻的点了下头，微侧过身，让路给提着新泡的满壶茶。

而同一时刻，在包间内的一切动静都仿佛在一瞬间俱消了音。

落针可闻。

特别是在小二单手把包间的门打开的时候，姒烟尘忽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能看见张家的这些一直都披着伪善面具的人，忽然有一天突然被撕破，那一瞬间惊吓恐慌的眼神。

帷幔之后，姒烟尘缓缓勾起唇角，这种画面，实在是太让她感到愉悦了。

包间内，张家的几位主子，不管是张家夫人，还是她的大小两个儿子，皆是一脸震惊的模样，已经说不出话来。

“啊，你，是你——”在众人后刚勉强站直身子的陶嬷嬷，猛然看见门口的一道倩影，直到这是谁的她瞪大眼睛，她忍不住惊恐叫出声来。

推门的小二再蠢也察觉到两处客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更何况作为店小二本身就必须具备察言观色这一点？

他尽量把身子缩在角落不惹人注意，直到看到两方人虽然各自的气氛都不算好，但看上去都颇为冷静，这个态度看应该不会吵起来。

这样想着，好歹也是登月楼的店小二，主家给他的自信，让他此时竟然无视了两方人同时转过来视线对他的注视。

然后快速放下茶壶，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各位客官慢慢饮用，若有需要随时叫小的。”

说完赶忙一溜烟从姒烟尘身侧避着离开了。

纷乱速度的下楼梯噔噔噔声响，证明了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镇定。

本就不必要牵连的人，姒烟尘自然也没多施一个眼神，反而是跟着姒烟尘快步进了包间的桃枝，反而在店小二离开时候，恨恨的给他几个白眼。

姒烟尘走进去，帷帽也未摘下，还有轻／薄的披风，自然安稳不动的披在肩上。

她朝着包间内四处看一眼，然后施施然寻了一处看起来无人坐的位置，端正坐下。

身后桃枝机灵的赶忙上前来，提过刚刚店小二新送来的一壶新茶，清亮的茶水倾入小巧白瓷茶杯。

刚好八分满，翠色茶叶在其间上下飘浮。

大概——一如现在张家众人的心情？

姒烟尘心情极好的欣赏了一番，她也没喝，纤细手指捏着茶杯旋转把玩，她淡淡一笑，忽然出声问，“刚才听到在说什么计划，不知道我能不能也听听？”

姒烟尘嗓音轻飘飘的，甚至没有半分情绪，就几个听到的张家众人，除了那个一直不在状态，不明所以，眼里只有美人两个字的张家大少爷张伸，其他两人皆是一齐狠变了脸色。

姒烟尘略略挑眉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点而朱唇角微微扬起肉眼难以发觉的弧度。

事实上，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的心情其实还不错。

就连身后一直跟着的桃枝都以为小姐在看到张家对她图谋不轨后，现在整个人非常的生气。

因此姒烟尘不出声之前，一时竟无一个人敢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