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已经过半，位于徐桥镇东北角的一处大三进的院落里包括孟廉在内的五人宴席仍未散场。

所谓的五人宴席并非真的只有五个人参加，而是这其中的主角共有五人，是那董奎等人为了哄董承光明正大的出来狎妓娱乐而弄出来的一个噱头，实际参加这场宴席的人数可远远不止五个。

环视一周，三间打通的庭室，里里外外，男男女女，书生商贾、妓子名伶、小厮丫鬟，到处都是人，也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放浪形骸。

只孟廉一人独坐在董承右下首的第一席，表情素淡，寡言鲜语，似与周围的喧闹隔离了开来，自成一个世界，摆在面前的佳肴美酒他也都几乎原封未动，只不时地提起右手侧的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清茶喝慢慢喝着。

近些日子以来像这样的宴席孟廉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强拉着参与其中，自是也不止一次的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董承与那等董奎、郑有成之流混迹风月满嘴荤话的蠢样。虽早听闻这董尚书的嫡子不似表面那么干净清白，可孟廉之前没亲眼见过自是对外界传闻有所保留，如今离得近了才发觉空穴来风未必有假！

其实孟廉也有些想不明白，这董承好歹是一堂堂尚书之子，怎竟当真被教的如此不堪？从京城到豫州，说是回乡举试，可看他这一路，从家中带来的丫头下小就不消说了，妓子、倡优，明里暗里那是一个不落，寡妇尼姑也都来者不拒。

若单是这样也就罢了，虽是龌龊却都出自愿，旁人自然没什立场多言，可今儿个这些混账东西竟打起了平民百姓的主意！

听第五仁打探来的消息那倒霉丫头才十三岁，还是个秀才家的女儿，不过是同家人来宝莲寺赏个花，拜个佛，却被那姓郑的一眼瞧中了，转头就派了下人过去，说是今晚就要“请”来陪董承一同玩乐。

真真是……这哪里是请，分明就是撸！土匪强盗也不过如此！

从前在京师的时候那董承是否也有过类似之事孟廉不清楚，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再做什么，可如今这桩却是正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么无视了它去。

孟廉想地有些入神，眼神便不自觉地落在了董承那里，可这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成了另外一回事。

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是在盯着董承看吧！

“衍之！衍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可是在想哪个漂亮姑娘？哈哈哈……”

董承也发现了孟廉的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这一席，而自己这里除了他便是庾馨了，孟廉一个男人不是看女人还能是在看男人吗？心中略有不悦便含沙射影地出了声。

董承一笑，其他人明白的、不明白的也都跟着纷纷大笑起来，仿佛董承刚刚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是啊！孟老弟，你若是有看得上的姑娘也不必害羞，只管告诉哥哥，哥哥定帮你寻了来，圆了你的美梦，如何？哈哈哈！”

董奎作为董家旁系的子侄能越过本家的后辈与尚书府建立联系，可见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董承不悦便也嘻嘻哈哈地凑上来打趣了两句，无形中也给孟廉搭了个台阶，让他可以顺着话头解释清楚。

“是啊，是啊！孟公子……”

“两位董兄，可莫再说笑了！家父管教素严，衍之又岂敢胡乱造次！”

孟廉言简意赅，两三句话便完了，既承了董奎的好意，也似是而非地向董承说明了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之后便闭口不言了。多余的解释是一句没有，额外的奉承也一概皆无。

他这个样子，若是一般乍富之人早冷下脸面不理睬他了。可董承自幼便是诸人讨好逢迎的对象，上至族里的长辈旁亲，下至各京官的嫡子明珠，每个人见了他都几乎是一个嘴脸，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一个不会逢迎的孟廉，自然待遇不一样。

况孟廉这个人，其他优点先不提，光这长相就没办法让人轻易对他生起气来。

这段小插曲在董承这里就这么清风似的过去了，可有的人却是没法过去。

这郑有成好歹也是这场宴席的五个主角之一，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孟廉在刚刚那个简短的交流过程中却是完全忽略了郑有成这个人的存在。不只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事后也没有任何歉意的表示，简直是将郑有成给忽视了个彻底。

孟廉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是个人都要生出几分气性来，可郑有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愤不快。

他也不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僵了两秒便照常喝酒吃菜，仿佛刚刚那一幕真的就只是孟廉的无心之失，而不是他郑有成被人故意无视打脸了。偶有人不小心看了过来，他也是一副宽容不计较的态度，搞得好像都是别人想多了，太计较一般。

对于郑有成的反应其他人好似都不怎么意外，有的憋笑，有的不屑，却都没有直接表现在脸上。

那些自觉有点身份的就笑呵呵地举起了酒杯，相互碰杯，以酒堵嘴。

没什地位的如妓子、丫头之流则直接装醉，当没看见。总之，醉的、没醉的，还有装醉的，根本没有人去与郑有成对脸。

而作为组织这场宴席的东道，董奎是一早就察觉到了孟廉对郑有成的不喜的，不过他自己也不大喜欢这个郑有成就是。完全没有读书人应有的风骨！故而孟廉如此不给郑有成脸面，董奎却只托着酒杯左瞟一眼右瞟一眼，轻笑了声便继续喝酒去了，好像完全忘了只要他随口两句话就能像帮孟廉解围那样也帮郑有成解了这个围。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董承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就是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郑有成这样的人他身边多了去了，若不是给那位南安县令孙大人的面子，哪里有他坐在这席上的份！何况这会儿他正忙着对他身旁的那位馨儿姑娘眉来眼去呢，哪里有功夫去计较那些个有的没的。

慢慢地嘬了一口酒，眼神不自觉地就定在了女子微张的樱唇上，大手悄悄落在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上，随着手心的四处游移，指下肌肤的丝滑柔嫩也逐渐催急了董承的呼吸，而那女子不经意发出的一小声嘤咛声也瞬间让他觉得似乎只在背人的地方偷偷地抓揉这么两下已经远远解不了他心里的那点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