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初一开始，姜羽就沉浸在亲戚长辈的夸奖和溺爱之中，当然，被溺爱的代价就是，动不动就有人来句“小羽给咱们表演段舞蹈吧”“唱歌也行啊”“就你春晚上表演的那段”。

姜羽不想扫大家的兴，可体力不允许，亲戚一波一波地来，每个人都要看，他就是个跳舞机器也要充电歇会儿啊，更别提又唱又跳的。

沈齐离开前还嘲讽他，说他跟个猴儿似的。

姜羽心说他跟猴儿也差不离了，后来来了群年轻人，不要求他表演了，要合影要签名，把他当景点打卡。

这难道就是明星回老家该有的待遇吗？姜羽在群里发问。

【姜羽：你们过年在家干嘛呢？全体成员】

【楚沐一：抢红包，嗑瓜子，看春晚回放。】

【曹之杨：差不多。】

【姜羽：？？？你们不用表演些啥吗？】

【曹之杨：哦，这个意思啊，那肯定要的。没正式出道之前，仅仅做练习生的那几年，过年都必备才艺表演。】

【楚沐一：更别说今年咱们连春晚都上了，我爸妈可着那段重播，逢人就说，见群就转发。】

【姜羽：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累趴了，逮着一点空才摸到手机。】

【楚沐一：过年就这一次，你想开点儿，给大家发个红包开心开心。】

【姜羽：人言否！】

【温知节：[新年快乐，红包大吉]】

温知节突然的冒泡让姜羽一惊，他想起对方没有亲人，也不知道此刻在哪里过年，他还在群里发这些扎心的言语，太扎心了。

不止他，大家都沉默住了，温知节又发了条：【别愣着，领红包。】

姜羽手气一贯地差，但他领完之后，抢在运气王之前发了红包。

【姜羽：[开心领红包]】

【姜羽：[笑着领红包]】

【姜羽：[躺在床上领红包]】

【楚沐一：你这都起的什么鬼名称？】

【曹之杨：有祝福就是好的，抢到不少，谢谢小姜儿。】

【温知节：谢谢。】

姜羽舒了口气，搁下手机的同时抬起眼。

此时饭饭表哥说要去女朋友家拜年，江屿终于得以解脱，出电脑房后手指搭在护栏向下看。

男朋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姜羽笑着举起小孩子送他的零食：“吃果冻么？”

江屿沿着楼梯慢慢走下来，停在他面前伸手。

姜羽把手藏在身后：“就不给你，来抢啊。”

当着亲戚长辈，江屿自然不可能真跟他抢，就只眼巴巴地望着他，怎么也不把手收回来。

小少爷打了败仗，气呼呼地把果冻放在他手上，说：“我输了。”

给完他果冻，姜羽自己剥了根糖放嘴里，耳边忽然传来钢琴的声音，他转头去看，是刚才送他零食的男孩在弹。

男孩弹得非常动听，钢琴旁站了五六个人，男孩的妈妈略带骄傲地说：“扬扬他从小就想成为一名钢琴家。”

有人说：“他哥哥不就在国外读音乐学校吗，扬扬是在向哥哥看齐。”

扬扬妈妈笑着回道：“他跟他哥哥连偶像都是同一个，知道元宵节那天Martina要来中国演出，我们提前很久就抢好了票。”

听到Martina这个名字，姜羽一时失神将嘴里的硬糖咬碎，下意识转头去看江屿。只见对方一脸平静，像是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

男孩的琴声结束后，众人的讨论还在继续，而那个在他们口中享誉世界的钢琴家Martina是江屿的妈妈。他们不知道，姜羽却知道。

不想突然有人调转了方向，看着他们两个：“小羽也会弹钢琴吧，我在网上看到过视频。”

姜羽刚想张口，又有人说：“小羽的钢琴是不是小江教的？我记得小羽说过。”

姜羽确实说过，但情境不同，如果刚才没谁提到Martina，他甚至会主动拉江屿上去来个四手联弹。

他试图在有人开口邀请之前撤离，谁料被江屿抢先一步牵住手腕，江屿对他微笑，脸上没有一丝不适，询问道：“弹你喜欢的致爱丽丝？”

姜羽将咬碎的糖渣一点点咽下，跟他对视了一眼，嘴角漾起些许笑意：“可以。”

看江屿打游戏是种享受，看他弹钢琴同样如此，光是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就足够令人赏心悦目。一曲完毕，众人才发觉忘了用相机记录，问他们能不能再来一遍。

姜羽本想拒绝，但他男朋友答应得爽快：“反正闲来无事，而且，”他在姜羽耳边说，“我真的不在意了，别担心。”

为了母亲的荣耀，为了父亲的怜爱，江屿从小被逼着练琴。Martina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后来没能挽回出轨的丈夫，又把错归结给他。都是借口罢了，Martina是爱过江屿的父亲，但她更不能接受自己被背叛。

从小被称作钢琴公主，天之骄女，她的人生怎么能被一段失败的婚姻毁掉？而江屿作为她失败婚姻的遗留问题，她自然不想要，可前夫也不想要这个孩子，两相推拒下，她输了，输在她是一个要脸的公众人物。

五岁之前，江屿每天的任务就是练琴，后来去了美国，Martina就不管他了，只请了一个保姆照料，花的是江屿父亲一次性支付的赡养费。

到了十二岁，江屿没有能力支付生活费用，不得不去找Martina，在对方嫌恶的眼神中得到了一笔钱。也就是在那之后，江屿上学的同时开始兼做很多工作。

雇用童工在美国并不罕见，他能得到工作，赚的钱却很少。他不得不什么都会，为了生存，为了熬到十八岁可以回国。

回国前一天，他还清了向Martina借的钱，又在回国之后找到江平耀，归还了那笔赡养费。所以他跟姜羽说不在意是真的，他跟他们任何一个，早就没有亏欠和关联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在整体欢乐的新年气氛中微不足道。

毕竟年假就这么几天，初八之后，大家都要开始忙工作，BooLixs的专辑拍摄计划排得更早。

行程一直排到正月十三，十四晚上沈如月姜望归就要回美国。

那天上午姜羽和江屿陪他们在春溪到处转了转，提前一家人春游，下午在饭店大吃了一顿，最后把爸妈送到机场。

世上总是存在这种巧合，在他们准备离开机场的时候，一群举着灯牌的粉丝突然向一处蜂拥。

Martina……

她在粉丝的簇拥下摘下墨镜，露出优雅美丽的笑容，捧着一束与她相宜的百合花。

姜羽比江屿更早发现她，但只早了几秒，他来不及阻止江屿的回头。

他们在一众人中很是显眼，Martina也被他们的身高气质吸引了目光，直到一人转过头来，她捧着花的手抽动了一下。

江屿戴口罩的动作却没有停顿，视线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多片刻的停留，转身搂过姜羽的肩膀：“走吧，去买热巧克力。”

这是姜羽第一次见到Martina本人，她真人比电视里好看，但清楚她是什么心肠，姜羽只觉得她面目可憎。

既然彼此都发现了，姜羽也就没必要躲着，他直直地、冷冷地看着正在与粉丝合影的Martina。

江屿拉他不动，伸手在他绷紧的脖颈处捏了捏，哄他道：“我都不在意了，你就别再生气了。”

春溪就这么大，这次是Martina，姜羽曾经还见过江平耀，当时他的表情比对Martina还凶狠，见到仇人也不过如此。

认识这些年，江屿就没见他真对谁生过气，除了这两个人，姜羽光是听到名字就咬牙切齿。

江屿觉得很抱歉，他告诉姜羽一切不是为了让姜羽替他去恨谁，是想要姜羽认识全部的他。

回去的时候，江屿又是抱又是亲，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开心。谁料第二天早晨去拍摄现场，动不动就有人提起这位钢琴女王，就连热搜都不消停。

姜羽终于忍不住，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然后摁灭手机丢在桌上。

他不心疼，楚沐一倒是替他心疼起了手机屏幕，捡起手机吹了吹，逗他道：“谁惹你了，说半天我一句也没听懂，会几门外语了不起啊。”

姜羽吐出一个字：“烦。”

“你烦什么？上场NG最多的人都没烦呢。”楚沐一对坐着的温知节挑了挑眉，“是吧。”

化妆师正在帮他补妆，温知节不方便动，只叹了口气：“谁说我不烦的，我也烦。”

楚沐一便对姜羽说：“那正好，你也教他几句外语。”

温知节：“好，我等着学。”

姜羽欲骂又止，盯着楚沐一看了半天，又去看温知节，绷不住笑出声：“烦死你们了，别管我行不行。”

楚沐一说：“那你想骂谁告诉我们，我们帮你一起骂。”

“我没骂人，我是发泄。”姜羽从他手里抽走手机，低头随意摆弄着，“马上就好了，我就是，想骂人。”

温知节笑了笑：“到底骂没骂？”

“想骂，但没骂。”手机开了又关，姜羽现在也不想玩儿了，身体向后倒在沙发上，“你们不许把我刚才……那样，告诉那谁。”

曹之杨和江屿因为是专辑主打的双c，镜头比其他三个人要多，此刻仍在棚内拍摄。

楚沐一明知故问：“哪谁呀？”

姜羽瞪了他一眼：“装什么装，难道还要我给封口费？”

“你非要给，我们也只能收下。”楚沐一咬着吸管笑得肩膀直抖，听见外面传来经纪人的声音，站起来说，“不逗你了，佑哥叫人了。”

姜羽伸出一条胳膊：“拉我一把。”

“懒成精了你，自己起。”楚沐一搁下咖啡往外走。

只有温知节转了一圈又回来，朝他伸手：“走吧。”

弯身的时候，姜羽看见他领子里露出的红线，多看了两眼，温知节解释：“是上次的平安符。”

姜羽“哦”了一声，被他拉着站起来：“别告诉江屿我不开心。”

温知节顿了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谁，毕竟名字念起来都一样，想出是谁之后，迅速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