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帝国，贫民窟，斯拉姆区。
“斩杀掉这五个赛博精神病，我这学期的功勋绩点应该就满分了。”
路漫站在全息电子雨幕中手握长刀，神色冷峻地望着不远处街区中狂暴的猎物，心中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实习成绩。
雨季要来了，斯拉姆区暴雨袭城，夜色下肮脏潮湿的街道上行人渐少。
即便是贫民窟，也没能逃过全息电子霓虹灯牌的光污染侵袭，雨幕被染成粉紫色冲进下水道，流向街道尽头不起眼的一幢教堂建筑，房顶站着数十道黑色身影。
赛博格武者学院的学生在老师带领下，正在进行实战演习，实习目标为斩杀失控的赛博精神病。
“满分了？！”
身旁的陈乐一脸兴奋地看着他，发出一阵惊呼，声音引得周围众多学生注目。
“这几个发疯的赛博精神病都是三阶赛博武者，以你五阶的实力，斩杀他们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啊。”
陈乐似是在期待着什么，两只电子眼亮晶晶的望着路漫。
“嗯？干嘛这么看着我……想要他们的机械义体?”
路漫一眼看穿了陈乐心中所想，这小子心里想什么直接就写在脸上了。
“嘿嘿，阿漫还是你懂我，一会儿战利品给我留点，我好多天没修炼了这次实习课就不动手了，你可要带带我。”
路漫淋着雨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关节，身上的机械义体以一个十分夸张的弯曲程度弓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你小子又不动手，修炼偷懒实战也偷懒，以后上了战场可怎么办？”路漫无奈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回荡在空中。
“啊？我这衰仔还上战场？阿漫你可是抬举我了，我现在只想回家打游戏，新出的超梦可好玩了。”
陈乐嘿嘿傻笑，路漫无语摇头。
“反正你也不修炼，那老师发的补给电池给我吧。”
陈乐没有丝毫犹豫，随手扔给了路漫三块电池：“哈哈都给你，到时候实习报告也给我复制一份，话说最近你吃电池有点多啊。”
“这几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饿，源能心脏特别能吸，修炼用的电池都快吃光了，虽然实力在快速长进，但是我快破产了……”
路漫无奈，这机械源能心脏便是赛博武者修炼的核心，吸取各式各样的源能来使其不断进化，从而突破武者界限。
然而不知为何，这几天心脏特别饥渴，腰酸背痛腿脚酥软，家里的电池都吸的一干二净，还是填不满这无底黑洞。
“啊这……该不会中病毒了吧！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在赛博空间去什么花花绿绿的香艳场所了吧，过早透支可是武者大忌啊！”
陈乐双眼微眯，一脸不可思议坏笑地看着路漫。
“你想哪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再说我穷的叮当响，想去也没钱去啊……”
“这倒也是，你电池都啃不起了，去那种地方找刺激是要倾家荡产了。”
这几天路漫愈发饥饿古怪的很，他感觉自己又要突破了，五阶的源能积攒已经快要到达阈值，马上就要溢出了。
“那我们出发吧，今晚我要猎个痛快！”陈乐双眼放光充满斗志，摩拳擦掌似是要大干一场。
“你啥时候动过手？”
“…………”
路漫打开装备箱清点家伙，做好战斗前万无一失的准备。
激光柳叶刀、涡流电喷锯静静地躺在箱子底部，切割一些棘手的机械义体要用到这些小型工具，战斗还是要靠刀来终结。
他和陈乐是一组行动的。
老师给他们分的实战街区是斯拉姆区的西北部三番街，地形多深巷以混乱复杂著称，稍有不慎也有可能葬送于此一去不返。
“阿乐，一会儿不要离我太远，小心暗处。”
“放心，我会抱紧你的大腿的，冲！”
“…………”
二人穿上黑色的劣质雨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身手矫健地从教堂破烂的楼顶一跃而下，背着两口大箱子消失在雨夜霓虹之中……
午夜，斯拉姆三番街。
路漫电子眼通红，满身是血，一手拎刀一手提箱，源能心脏疯狂燃烧，脏兮兮的雨水落在炽热的身体上，蒸发出团团白雾。
以他五阶武者的实力，手刃这些祸害平民的杂碎精神病信手拈来。
满是雨水的街巷角落中横七竖八地倒着五具机械义体狰狞暴改的赛博精神病。
路漫的刀太快了，以至于敌人倒地之后还没有立即死亡，在地上不断抽搐，有人在哈哈狂笑，有人在呜咽悲泣。
他们早已堕落无间地狱，路漫眼神冷静而麻木，一步一步踏水而过补刀终结。
细长的刀身流着雨水刺入敌人的源能机械心脏，机油生物液带着电火花飞溅到脸上，滚烫而灼烈。
路漫没有因此而热血兴奋，反而愈发冷若冰霜，补刀技术精准如外科手术，刀刀致命！
陈乐坐在一边咧嘴笑道：“你快别秀了路漫，砍快点啊！”
摘下黑雨衣兜帽，路漫单脚踩着脚下敌人尸体的金属脑袋，仔细检视他们的生命体征。
红色电子义眼在雨幕中投射出细长光柱，聚焦到尸体上来回滑动，像是在看一盘炸鸡先吃哪个部位美味。
“咳咳，这义体改装水平一言难尽，没一个看得上眼的机械义体，都是些小喽啰，你将就着选选吧。”
“呃……那个大腿不错，那个爪子不错，那个那个脑袋也不错！”
陈乐伸出机械手，眼睛闪烁着光芒，指着地上各种尸体身上的机械肢体。
他一指，黑夜中就有一道银色刀光闪过，箱子里就发出一声重物落地沉闷的声音。
“你要这铁脑袋干啥？”
“拿回去给我家电子狗当球踢啊。”
“…………”
路漫将满载机械肢体的箱子扛在肩上，地上一片狼藉，随意几脚踢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一些实力较弱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继续搜刮那些尸体身上的电子零件。
如同大草原上狮子吃饱鹿肉离开，会有鬣狗继续吃剩肉腐肉一样，这般原始法则每时每刻都在这里上演。
路漫的电子义眼中散射出无数细密红色的光束，将整个战斗过程和结果模拟记录下来，形成一份实习行动报告。
通过电子脑捕捉数据上传到赛博空间的学院官方网站，待后者和实习老师审核完毕，就可以直接给路漫和陈乐颁发学期功勋绩点。
二人满载而归回到教堂出发点的时候，其他好几个小组还没出发，就看到雨幕中两道身影背着箱子回来了。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其他同学面面相觑，这俩人太快了，这一去一回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实战已经完成了。
随手将战利品箱子丢在地上，路漫心脏中源能翻滚激荡，不知不觉又有点饿了，饥饿感袭来，这几天自己身体很古怪。
“队友通天代，就是这么快，不解释！”
陈乐冲着其他小组炫耀自己队友引来一阵白眼，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摆弄箱子里狰狞的机械义体。
路漫见班上其他同学还没有完成实战课，距离下课还有段时间，忙里偷闲再调整修炼一会儿。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炽热的红色芯片，上面纹有一柄长刀图案，将其插入脖颈处的芯片插槽，进行虚拟空间武者格斗训练。
教堂外巨大的暴雨声反而衬托了建筑内的安静，路漫靠墙盘腿而坐，双眼注视着外面的雨幕。
视觉逐渐渲染扭曲裂开缝隙，准备意识上传登录赛博网络空间。
滋滋滋——
目光所及处逐渐清晰，路漫的意识体此刻站在一片黑色的空间中。
精神转念一动，周围逐渐明亮起来，空中竟是浮现出无数红色的电子纹路，最终汇聚成五道熟悉的电子模拟身影。
正是方才在三番街斩杀的五个赛博精神病的电子模拟意识体。
路漫将实习报告上传到学院官方网站的时候，自己备份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刀法还不够，用这电子备份再练练手。
战斗时金铁交接处，明显可以感知到一股钝刀感觉，刀法砍的不是很到位。
若不是自己五阶武者实力超出对方两阶，恐怕根本切不开那坚硬的武者机械义体。
“这斩机刀法武学芯片还是等级太低了啊，连一星芯片等级都不够，还是破解盗版货，有漏洞我也修复不了。”
“如今我五阶赛博武者的实力，在学院属于中等赛博武者。”
“还得等到升七阶的时候才能进入高等赛博武者行列，到时候才能去学院的武学芯片库去下载改良正版斩机刀法电路，唉。”
没办法，权限就是如此冰冷，在这之前他只能自己琢磨刀法。
意识一动，手中浮现一柄红色电子斩刀，将五名敌人的身影移动速度设置为二分之一倍速。
路漫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细微的动作，将红点标到致命弱点处，然后不断升到二倍速，三倍速……
直到能感受到一个最佳出手点，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斩，五道光影拦腰断裂破碎，变成漫天光点！
随手调出武学芯片集成源能线路，仔细修改，保存节点存档，这样他下一次战斗时催动芯片，就会按照最佳出手点斩击。
“嘀嘀嘀——”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路漫耳边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陈乐发来消息，同学们差不多都完成实战演习，老师要集合回学院了。
眼前虚拟光影迅速破碎消失，路漫猛地一回神，意识复原到现实世界，从脖颈处拔出快要过载烧坏的武学芯片，烫的不行。
带队的艾泽老师站在不远处清点学生。
本次实战课零阵亡，有几组学生没能完成实战，满脸失落，危机关头靠老师出手解围，成绩必然是好不了了。
站在门口的艾泽老师全身机械战斗义体均为淡蓝色，在全息灯光的反射下闪烁着光芒，英气凛然。
路漫目光注视着艾泽老师背后那把狭长的蓝色电子源能刀，那是赛博武士级别的强者才能使用的战斗利器，心中涌上一丝向往。
“今天实战大家总体上完成的不错，和我课前大数据预测模拟结果差不多，稍作休息，一会儿等雨小点时回学院。”
外面整个世界瓢泼大雨，同学们在废弃教堂内围着艾泽老师而坐，大都在询问老师会给什么成绩，十分热闹的气氛。
“大家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来签到了，实习课最低都会给个及格分的。”
“至于那些翘课没来的同学，你们捎个话让他们顺延到下一位实习老师的课。”
“身为武者，实战必然是逃不了的，一定要有勇气胆量，个别同学连刀都握不稳，成何体统，大家可以学习一下班上比较优秀的同学。”
艾泽老师目光穿过几道身影落在最后面，感受着特别的目光，路漫心中一动，微微颔首。
“雨季要来了啊，这雨是越下越大，再有半年，你们就要接受全国武者统考了，时间过得真快，大家有什么志愿院校吗，讲讲对未来的规划吧。”
艾泽老师突然心生感慨，朝夕相处的学生们即将奔赴前程。
“陈乐，全班只有你实习偷懒没动手，就知道靠队友，以为老师看不见？从你开始吧！”
陈乐死猪不怕开水烫，摆出无所畏惧的样子。
“嘿嘿我还真没啥志愿，老爸说了，全国统考考零分也没事，反正我也没啥出息没啥本事，都得去他那破武馆给他打下手，七大姑八大姨的朋友也比较多，相互有个照应，一辈子就呆在这条破街了。”
艾泽老师只是点点头，竟也没有批评他不知上进没有志向：“外面的武者世界凶险异常，一直留在亲人身边这样也挺好。”
“我对武学芯片挺感兴趣的，想报考米德区的武学芯片科技大学，将来要成为一名电子集成武学芯片研发人员。”陆天憧憬道。
这番志愿引起不少同学的羡慕，武芯是米德区还算不错的普通高校了，他的父母在那边贩卖一些低级义体，做了点小生意。
米德区经济发展处于中下等水平，而陆天成绩也不错，努努力考上武芯应该可以翻身离开斯拉姆区了。
艾泽老师眼中投影出一片淡蓝色全息电子光幕，好像在查阅什么数据：“呃，小天以你的成绩考武芯的话还差不少啊，以后可得刻苦修炼了。”
“苟富贵勿相忘啊，天哥。”
身旁的高个哥们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天有点不好意思，以他的家境在米德区算垫底，但在这斯拉姆区也可以说不错了。
“我想考亚伯区的赛博机械工程学院，在后方研发武者机械义体结构，将来做个工程师。”
“我志愿参军。”
“我专攻电子武学理论，要设计最牛比的电子武学逻辑算法，志愿是安德区的电子武学理工大！”
“？？？”
“就你？晚上超梦有素材了是吧。”
“上网上傻了？！”
…………
废弃破旧的教堂中，斯拉姆区的少年武者们彼此交流着自己的志愿，热烈的声音甚至一度压过外面的暴雨声。
艾泽老师感受着这些出身低微的少年们满腔的热血，心中无限感慨。
这斯拉姆区因为贫穷混乱，满地都是沉溺于电子毒品、赛博乐土的颓废之人，每天都有人堕落成赛博精神病，发疯失控烧杀劫掠。
然而就是在这里依然能看到微弱的希望，不管他们能否实现自己的志愿，至少这份小小的火焰会激励着彼此，向着更好的方向努力前进。
路漫听着大家的交流声，逐渐陷入沉默，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外面的雨幕中出神。
自己的志愿是什么呢，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暂且不说修炼需要大量的资源，他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师父，经济十分窘迫。
最近师父体内的病毒程序又开始爆发了，情况不容乐观，这小小的斯拉姆区的电子医师都声称没见过这种病毒程序。
如果病毒程序侵蚀到了电子脑，抹杀了师父的意识灵魂，那就和一堆机械没什么区别了。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师父好起来，志愿不志愿的都是后话了。
路漫十分清晰地记得多年前，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自己在这条街上被师父方武捡回家。
当时他全身肉体都被咬烂了，也记不清是被这贫民窟的人还是狗给他咬的。
奄奄一息之际被方武收留，给他换了各种机械义体抚养他长大，供他上学，在师父的义体维修店工作，学得一身义体维修本领。
此份恩情无以回报，只有不断努力学习各种赛博知识，去到更先进的地区，能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给师父看病，这就是他的愿望了。
路漫眼中满是坚毅，机械手微微攥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突然想起这双手部义体还是他师父给他组装的。
一向稳准狠的握刀之手竟没由来地颤了一下，整张脸隐藏在雨衣黑色兜帽下，陈乐看不清他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