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告别时

《当她告别时》

第62章、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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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最大特点,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会拿自己跟眼前的人作比较!”

多年以前,小娜以为这是她对姐姐的大发现而引发出不无讽刺意味的评判,完全可以从正面对莘夕性格的一面予以阐释。排除掉小娜对莘夕的敌对姿态,或者在一个不大了解她们姐妹关系的外路人听来,有可能觉得这是对莘夕溢于言表的赞美之辞。要知道,小娜说这话时,已经懂得如何在不损坏自身形象的前提下,舒缓舒缓内心的不满情绪。她一边畅所欲言,一边摆出毫无恶意、甚至是有意包容的动人微笑。

别人对小娜的聪明之处是否明了在此不论,至少莘夕觉得自己是很知道妹妹的为人的——小娜也许不坏,也许更当得上一个“好”字,但除非没有自己。妹妹对自己一向就是“笑里藏刀”。

从前面我们对小娜的片断观察,我们认为“笑里藏刀”这个成语加给小娜实在是过了点儿。可见,姐妹俩都是心存偏见的,她们对别的人即使做得到态度公正,也难毫不自私地看待各自的姐妹。矛盾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她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如果称得上是误会的话)是使人奇怪的。明明都希望相好相亲,彼此却又拒绝平心静气地促膝谈心。

要分析姐妹之间产生如此深的矛盾的原因,我们笼统地说一下,应该首先想到父母的影响;其次,各人的性格也算一部分原因,但性格并不完全是天生的,也受着父母教育倾向性的影响;众多小的矛盾出来了,又联合产生大的矛盾。结果就成了现在这种局势。矛与盾的胜负是轮流的。小女儿备受母亲的亲睐,大女儿得到了爸爸的喜爱,尽管不易察觉。也正是不易察觉,使当姐姐的落了很大下风。

大的得让着小的,这在农村是公式,所以星子什么都可以让着小娜,什么都可以不让莘夕,直到林海建的出现为止。林海建爱护星子,看的是莘夕的面子;莘夕身边总有个那么棒的小伙子,小娜却没有;姐姐嫁了个不愿嫁的人,妹妹到底没有因看到她和林海建成为夫妇而难受,相反,她实实在在地高兴地一回;当莘夕终于告别了婚后的困顿生活、迈进富裕门槛儿的时候,小娜正为向林海建靠近而努力,为此,她甚至放弃了云峰也在所不惜(在这儿我们也得指出,小娜在和云峰交往的过程中没有尽力而为,她抱怨云峰的态度淡漠不免有过分渲染之嫌,也就是托辞罢了),林海建于她的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姐姐是那么地爱他!做妹妹的彻底赢得了姐姐的初恋情人,洋洋得意之时,猛然发现姐姐与自己曾经的一个关系微妙的、不愿见到他和别人过份亲密的男子,竟然那么亲密地坐在一起,好像是天长地久的好朋友那样,妹妹愕然无语,事后思虑万千,最后的结论是——

“我知道,她受不了我和海建在一起的事实,所以故意刁难云峰,让云峰当了回傻瓜。其实,我才不会去管云峰呢!她有时也是很愚蠢的!”

莘夕几乎忘了再去想上次乘坐云峰车子所能给小娜带去的疑问,她想的事儿太多了,所以送节礼来的这一天晚上见到小娜后,她也不觉得心里有什么不坦然。她尚在想着宝如和富枝她们三个的思想及言行,暗暗地一行分析着她们的长短之处,一行预测着她们的将来。诚如小娜所说,她好拿自己跟别人作比较,这实际上是很益于她自身思想发展的方法。从比较中,她往往又能发现很多他人的长处和自己的缺点。这次想着宝如她们,她就很明显地看见了自己的不务实的品性,理想远在天涯海角之时,谈什么自由都是枉然。理想又会不会慢慢近前来呢?那是谁都不敢肯定的。如果理想最终像海市蜃楼一样涣散了,即使有条件安然地渡过一生,其中岂有快乐可言?说来,真不如宝如、小雨她们会过生活了。女人少一点儿幻想总是好的。幻想能够带给她什么确实的东西呢?一丁点儿慰藉,仅此而已。

莘夕留住下了,也是为天儿最后和外婆外公在起多聚聚。桂华的反应是相当热烈的,她本就极爱这一个唯一孙子辈儿的,加上这回天儿呆不长了,以后见面愈少了,更表现出疼爱不了的亲热劲头。易长征却老也改不了那副死板相面,他对天儿不见冷也不见热的态度一时让莘夕失望。莘夕却又想:原本没有值得特别看重的,爸爸又不长于表现,怪不得他。况且男人想问题又当不同,他们可能会往积极的方面去想。我不是也那么想过吗?再说,他们带走了天儿,天儿就真脱离了农村不成?他们都并不是什么坏人,要不,也不会自讨麻烦。以后,他们自然会常带天儿回来玩。如此一想,她心里才略宽慰了些儿。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都坐在堂屋里说话。小娜一反常态地留下来听着,一声也不吭,只摆弄着手指甲,摩弄那枚戒指。说话的主角是做父母的。桂华说话不急不缓,多数时候是想到说到,并不曾细细考虑。易长征则相当寡语,三言两语,很果断,但也有些专横的味道,不容置疑。

莘夕一边儿听着,只是偶尔插说几句,或父母问及时回答一下。天儿在大桌子边儿玩魔方。桂华免不了又提到星子的婚事,抱怨做爸爸的不关心儿子的大事。其实也不是真抱怨,从她的口气中就听得出来。要不,易长征准会发火。他觉得他还是十分关心孩子们的,他不是常想到他们吗?他很想和儿女们好好谈谈话,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该谈点儿什么。许多话题,他这做父亲的认为自己不适合与孩子们去谈,那是做母亲的事。

一句话,他觉得他的全部责任就是让他们长大成人,其它所有的一切都不关他的事。孩子成龙也好,成凤也好,成流氓强盗也罢,那都是命里注定的,尽管他不是一个宿命论者。大家还是时不时地会听见他说出一些唯心论的话,比如“是生是死,该怎样就怎样”、“生成的”、“要发生的错不过”等等。他不太高兴听老婆谈儿女的事,对那些事他缺乏听评的兴趣。不过,要是大家表现出乐于倾听他议论、陈述外面的事情的样子来,他能没完没了地讲下去。在这种时候,易长征的活跃令莘夕吃惊。她却也明白得了爸爸的感情偏向,他把外界事物看得比家庭琐事要重要得多。一类不自觉地形成的习惯,不听信任何劝告,如何改变得了呢?

夜趋深,天儿被妈妈抱去睡了。莘夕独自上楼睡觉。小娜倚在星子门口,头朝着廊前栏外。外面漆黑一团。她听见莘夕上来了,听见她停下了。

“我还是想问问你,”小娜知道莘夕听着,“你为什么要和云峰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认得的?你专门做给我们两个看的,是吗?”

莘夕心里给绊动了一根弦,她冷笑道:

“哪两个?我是个低劣的演员,非要做什么动作给‘你们两个’看?你们大概没那么尊贵!至于我和云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凭什么问我?我为什么要对你说清楚?我喜欢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就像我讨厌和谁在一起一样!”

“我懂,我懂,你也不过认得他不久。你看得出他不是很灵光吗?”

“比林海建稍微强一点儿!”

“他特别反复无常,你和他讲几句话就该听得出来。”

“我听出他是个执着的人!”

“是吗?”小娜轻笑起来,忍不住回头看看姐姐,“冷漠可不能算是执着的表情。以前我也上过当的。”

“很高兴这样跟你谈你的老情人。你是不是以为我瞧中了他,在勾引他?”莘夕抑制着自己,她很难相信这种话会出自她的内心。

“不,不,我只是想知道——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耍小动作,故意做给我看。我并不在乎他怎么做,那和我没关系。只怕你让他利用了一下呢!”

“这和你有关系吗?”

“也许。他的算盘打空了,我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以为他是王子!”

莘夕笑了,挖苦道:

“在傻子的眼里,谁都可以成为王子。不过,林海建也当得上王子之称,他听了一定不曾脸红,认为恰如其分。”

小娜听莘夕鄙薄海建,想她心里难以平衡,也不再多说下去,料莘夕不会说什么中听的话来,就闪过一边儿,看莘夕进了房间。莘夕转过身,手捏着门把,看着小娜。

“别那么幼稚,”小娜盯着姐姐的脸说,“下次遇见他,不要轻易又上他的当了。”

“谢谢你的好意!”莘夕微笑着关上门。

在那个方向的一座房子里,他,睡着了吗?莘夕望着一方窗户想。他的呼吸平稳均匀吗?他是不是很舒适地平躺在床上,在天籁抚起的音乐——“静”中告别白昼的影像,落入黑夜的幻觉。他会做什么样的梦?那里面会不会有我呢?而今夜我的梦中又能不能得见他呢?要见到他,从行为上来讲,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黄昏以后,入夜之前,她完全可以以散步的方式接近他,进入到了的世界去看看。破天荒地滞留柳西,岂不是在她内心涌动着一股不可消除的愿望?内在原因正在于此。明天还能再呆一天,到后天回去不迟,也正好带菜回去。这是个小小的机会,尽管中秋节过后,她有更为充裕的时间住留柳西。但是她明白,促急的时间才是遂达愿望的基本前提。同样是时间,前者是理智的,会软弱人的意志;后者则是激越的,能暂时排除可厌的懦弱,使人变得勇敢无畏。明天,她会抓住那种无畏吗?

她辗转着,怎么也安睡不了。

能爱他吗?——不能!稍纵即逝的欲望,不能让它留下悔恨的疤痕!

能爱他吗?——不能,不能!你难道高兴自己背上个**的招牌?乐于让他承受个无耻的标识?

能爱他吗?——不能啊!安静的局面一旦被打破,想要复原是不可能的,虽然激情的美丽之处是那么地诱人!更为重要的是后路,现在只要自己安静下来,后路终应该是平坦的大道。是谁这么说过:婚姻中最安全的因素是他爱我,而不是我爱他。丈夫不是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吗?他对自己算得是忠贞不渝的。至于自己是不是爱他,那有什么关系?那只会增加他对自己的感情。只要把一切看成定局,未来就是上了保险单了。况且,不是常说自己怕麻烦?这种情况下再去对谁产生爱情,希图取得它,真是自找麻烦。特别是爱情事件中的麻烦尤为繁多、细琐。

莘夕但愿自己知难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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