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香……”杜岩面色苍白，“我死不足惜，可是你不能如此背叛师门……”

话音未落，杜岩眉头紧锁，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一旁的宁淖反应迅速，上前一步抬手点在他的脖颈上，封住了他几处灵脉穴位，

“想死很容易，自毁也不难。”宁淖一抖手中长剑，雪亮的剑尖指着陈怜香的咽喉，向着杜岩道，“不过不是现在。”

杜岩眼中尽是恨意，他死死地瞪着宁淖，却听陈怜香苦笑出声。

“阿岩，你何必如此愚忠。你忠于师门，忠于我爹，但是你真的了解他们在做什么吗？”她声音有些颤抖，两行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师父是为了山庄未来，师父也一直厚待于我。他说……他跟我说……”

“他是不是跟你说，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把我许配给你？”陈怜香望向杜岩，眼中尽是悲色。

杜岩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愣住了：“怜香？”

“你被爹爹和大哥骗的好苦……”陈怜香摇着头低笑道，“你知道吗？走之前的那晚，我偷听到大哥和爹爹的谈话，他们谋算着如何在你出发之后将我送出山庄。”

“送出山庄……送去哪里？”

“送去裂月岛，”陈怜香干涩道，“送给他们的二岛主，为妻。”

沈云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另一边，宁淖手里的长剑凝滞了些许。

裂月岛二岛主，门下皆是女弟子。传闻最喜合欢双修，未有婚配，却有鼎炉无数。

天下居然有这么狠心的父亲……沈云之眯了眯眼，在心里又为陈白山庄记下了一笔。

杜岩已经惊呆了，他一脸的不敢相信，染血的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知道你喜欢我，父亲和大哥也知道你喜欢我。这些年，他们利用这个逼你做了多少你不想做的事？你的不甘不愿他们看在眼里，自然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反抗。与其等到那时再处理你，不如现在就找个机会将你彻底激怒，然后逼你对他们动手，最后光明正大的对你反杀。”

“而这个最好的‘机会’，就是我。”

“怜香……”杜岩几乎无法再听下去。

“一方面，我成了送给裂月岛的礼物，另一方面，他们能借机除掉你这个潜在的不可控之人，这一石二鸟之计，他们何乐而不为？所以我偷偷跑了出来，追上了你们，非要跟着你们同行，而且用偷来的令牌唬住了我爹在你们之中埋的眼线，让他暂时没敢传信回庄……”陈怜香哽咽着继续道，“我原本想找个机会告诉你这些，然后让你带我远走他处，但是这一路你一直跟暗部的师兄弟们在一起，我根本没办法单独和你说话……”

“你为何不当着他们的面揭穿你的父兄？”宁淖突然冷冷道。

“没用的，”陈怜香摇头自嘲道，“我虽然是山庄二小姐，但是从小就被父亲和大哥轻视，我在庄中也没什么威信，所有人都听命父亲和大哥的，‘二小姐’不过是个奉在厅堂上的瓶中花而已，一个女人，哪来的话语权呢？”

“一个女人，哪来的话语权……”沈云之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笑了。

“若是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就真的没有话语权了。”

陈怜香抬头看他。

沈云之：“我问你，从小到大，你只是享受养尊处优衣食不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是一步步地刻苦修习，没有浪费一丝修真世家的血脉，也没有浪费一点少年时光？”

陈怜香抿了抿唇：“自然是后者。我并不想成为弱女子，我是陈家女儿。”

沈云之点头：“很好，你是陈家女儿，就算你目前赶不上陈泊和杜岩，你应该也胜过庄中大多数弟子，甚至胜过这世间大半修真之人。既然如此，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为自己争取今后。”

“所以，”沈云之瞥了一眼神情复杂依然倒在地上的杜岩，“你原本有何打算？告诉他之后呢？希望他怎么做？”

“我……”陈怜香也偷偷瞥了一眼杜岩，“他要如何，我便跟着他如何……”

沈云之眯起眼睛：“他若还想回山庄成就自己呢？”

陈怜香垂下头，紧紧咬着下唇，半晌才道：“那……我就跟他回去。”

“你也太好拿捏了…”沈云之不由扶额，“可是若连你都不爱惜自己，又该如何得到别人的珍视？”

陈怜香蓦然抬头，有些触动地望向沈云之。 m..coma

这句话倒也不是他自己原作，只是很多年前有人跟他感叹过。此时再次想起过往，让沈云之胸口再度开始滞痛，他挥了挥手：“罢了，这些本也与我无关，我又何苦操心。我想知道的是…”

他转头望着杜岩，回归正题：“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得到可以布阵的信号？”

“…铜铃…”杜岩眸色黯淡，挣扎着在一旁的岩石上靠直身体，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你身上应该也有个铜铃，与我们身上的算是‘同门’，它会……”

“它会在周遭幻境遇到变化时，比如周遭灵力变得十分充沛时，传信到你们身上的铜铃？”沈云之冷冷接着道。

“……你怎么会知道？”

沈云之冷哼一声，道：“我连白鹿河的结界都能修补，这点小把戏怎能骗得过我？”

他拿出那枚铜铃，铃铛安静得躺在他的掌心，暗淡无光，与寻常铜铃无异。

“若不是二小姐在我浮玉宗掉出铃铛，我恐怕也猜不出这铃铛的用法。二小姐的铃铛落地时，我这枚也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我当时便觉得他们可能有一些联系，待到在你陈白山庄附近偶遇那群被控制的妖灵，我借机有所行动，果然，这铜铃可以对妖灵那样的灵体产生某种共鸣。”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杜岩讶然。

沈云之的语气又恢复了冰冷：“这铜铃已经被我拆解过，其性质我也摸了个大概，只有一点尚不清楚，需要你们告知。”

“告诉我，这铜铃，你们从何得来？据我所知，陈白山庄并不擅长打造此类精巧法器，定然是他人赠予你们。”

杜岩沉默下来，他望向陈怜香，对方也刚好望向他。

两人就这么相互注视着，仿佛这一个问题，便决定了他们的余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