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良”这个名字让沈云之颇感意外，即便是回忆上一世，他印象中的殷良也是个大气仗义之人，白鹿之战就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那之后各大宗门世家休养生息，裂月岛也不例外，加上他们又远居海中岛屿，故而直到重生之前，与沈云之也再无交集。

殷良也甚少露面，以至于后来关于裂月岛的消息多是集中在二岛主慕容修身上，这位当家主事的大岛主，反而越来越少被人所谈起。

但是无论如何，沈云之也无法将这个名字与施种邪术的人联系起来。他望了一眼白苏，对方也正好满眼震惊的抬眼看他，两人心照不宣，慕容修说对了，这个“答案”确实让人无法相信。

“呵呵，说了你们不会相信。”慕容修一脸“如我所料”的模样，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微光，只余明暗不定的篝火照映。

沈云之没应话，目光扫过紫雀和金桃的脸，意外的发现，她们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微微的闪过一丝不忍。

篝火摇曳，这细微的表情在她们脸上一闪即逝，沈云之收回目光，沉吟半晌，却点了点头：“我信你。”

“你信？！”这回轮到慕容修震惊了，他抬头望向沈云之，“那可是殷良，是以仗义正直而被世人称颂的殷良！”

“你说了，我就信。”沈云之正色道，“但是有个前提，你能否告知，殷良是用何种手段为施种印灵术的？”

“不错，这一点我也比较在意。”一旁的白苏拧着眉心接着问道，“家师因为某些……原因，对印灵术做过颇多研究，故而我刚刚可以逼得你眉心现出傀儡印。家师也曾说过，印灵术的施种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愿被种下的人，那一切好说，痛苦也较少。另一种便是非自愿的，这样的人……”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被种印灵术时，将遭受异常痛苦的术法折磨。”

沈云之内心一凉，他想到了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师兄谢明安，那副不人不鬼的活人傀儡模样，让自己有多么震惊和心痛。

白苏紧紧盯着慕容修的脸，一字一顿道：“敢问慕容岛主，您，是属于哪一种？”

慕容修的眼眸又垂了下来，他盯着那团暖黄的篝火，看上去只是在平静地思考着什么，但是沈云之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他在抖。即便他在极力隐忍，忍住了可能急促的呼吸，忍住了可能涨红的面色，但是他的指尖，却依然不可控制的在细微抖动。

“慕容岛主，”白苏站起身，走到慕容修的身旁俯身蹲下，“恕在下逾越，可否让在下看看你衣服之下的……”

“没什么好看的。”慕容修猛然站起身，“唰”的一声软鞭再次招在了手中。

“我不过是编个谎话骗着你们玩玩罢了，你们居然真的上当！呵呵，真是好笑啊！”

他回身“啪”的一鞭甩在了山洞结界上，结界被这一鞭所蕴含的灵力撼动，竟然应声而碎。

慕容修嘴角再度渗出几缕血丝，看上去像是牵扯到了内伤，白苏上前想要劝阻，却被他转身又一鞭子生生拦在了原地。

“这一夜与你们耗着，好生无趣，”他露齿笑开，嘴里的血沫染得唇齿皆红，看上去触目惊心，“恕不奉陪，先行一步！”

他说完，便御剑急行而去，紫雀和金桃两人互望了一眼，也不敢多做逗留，急急跟了上去。

沈云之没有阻拦，白苏也没有，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是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还是一旁的顾承宵先出了声：“师父……您信慕容岛主吗？”

沈云之看了自己的徒儿一眼，那黝黑的眼眸中，还带着自己早就没有了的少年意气。

“为师……不知道……”沈云之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裂月岛二岛主，风评差得几乎无人能及，而我今天第一次见他，却觉得他跟我想像的有很大不同。”无广告网am~w~w.

顾承宵沉吟了下，道：“徒儿也觉得，他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呢？”沈云之顺势问道。

顾承宵：“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而且突然觉得，也许人言对一个人的设定，未必就是这个人本身的样子。就像……”

顾承宵突然闭上嘴，没再说下去。

“你是想说，就像你的师父沈云之吧。”白苏突然开口道，“世人看上去对他恭敬有加，实则忌惮他强大又会禁术。虽然是他解除了魔尊苍焱给修真界带来的危机，但是整个修真界这些年对他的传言却更多的聚拢在他施用禁术这一点上。现在更多的人提起‘沈云之’这个名字，也都是神情复杂，各怀心思，不好评说。”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白苏看向沈云之，目光淡然，“就算沈兄笃信‘清者自清’，却也只能无奈选择远离宗门游走四方，直到这两年才回宗门中待得久些。其实这又是何苦呢……”

白苏所言不虚，沈云之没有反驳。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一直觉得最为亏欠的杏林屿，却最能体量自己这些年的处境。

只是……

沈云之望着白苏一脸云淡风轻却又似乎十分坦诚的模样，不由感慨道：“白贤弟似乎对在下这些年的行踪十分了解啊。”

“‘沈云之’这个名字威名在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加上在下一向好听他人闲趣，了解这些并不难，也不奇怪。”白苏摇开折扇，忽然向着顾承宵一指，话锋却是一转，“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收了他做徒弟，还带在了身边。”

沈云之立刻惊觉起来，下意识将顾承宵和廖杨拉到了自己身后。

“‘憾宵’非凡品，不过你还不是他真正的主人。此上临兵渊，那剑心试炼境若是还在，恐怕也不会认你，你还需通过那九千台阶才能到达峰顶的剑心阁。”白苏没有在意众人的变化，只是对着顾承宵说道，“以及，良师不易，好自为之。”

言罢，白苏也不再理会他们，御起剑来，翩然而去。

只余篝火噼啪，就这样燃烧了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