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符

《桐符》

第八十一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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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匿名委托者也没有完全洞察皇帝的想法。

薛石隐坐在马车里,看了看靠在他肩头沉睡的申小菱。

在清剿鹤喙楼的圣旨下达之后,他接到一道密旨。

进银台司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接到皇帝直接下给他的旨意。

密旨封他做银台司的右银台,赐御牌一枚,让他带着申小菱秘密进京。沿路只需亮出御牌便可免去哨卡查验。

这种好机会,不好好利用都有些对不起皇帝的信任。

薛石隐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车夫和默娘坐在马车外,晃晃悠悠地赶着马。后面还跟着两辆拖着几个箱子的马车。

老七和十三、十六等人因毁了容,不便露脸,平日在外跟着赶路,过关时便可藏在箱中。另外一口箱子里装着薛石隐和萧伯鸾的四盏人皮宫灯。

车轮碾过一个泥坑,申小菱脑袋一滑,醒了。

“到哪儿了?”她揉揉眼。

“刚出了杭州界。”薛石隐眼底多了几分温柔,“你再睡会。”

申小菱摇摇头:“不想睡了,闭上眼就全是梦。”

薛石隐命马夫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停下来,给马喂喂草。

默娘守在箱子旁,纹丝不动。

他二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山路,漫山遍野的黄花,绚烂如火。

春风暖暖的,吹在脸颊麻酥酥的。三年多了,第一次离开杭州,一切都是自由的味道。

“杭州那边如何了?”申小菱随手扯了一朵野花,用指尖捻成了圈。

“你不用担心,该撤的都撤走了。”

“那就好。”她又问,“那个来杀我的人,去哪儿了?”

“还在蔡许手中。”

“我们的人都走了?那计划......”

“留了一部分人,你且等着听消息吧。”薛石隐听她说“我们”颇为满意,但还不想提前把答案说出来。

申小菱用脑子里小四的记忆对他嗤之以鼻:“还卖关子。我要是猜的没错,你们必然是在那船上动了手脚。”

薛石隐只能深深地看着她:“戏法这个东西,看的人如果总拆台,变的人就觉得没意思了。”

“可是,他不一定会坐船。”

“不光不会坐,他也不会贸然离开杭州的。”

“为何?不是已经下旨了?”

“杭州远离京城远离朝堂,真要动明王,就会在杭州动手。回京之后,只怕张家会动用朝堂的势力向他施压。”

“还有小将军赵丏。”

“我推测赵丏虽替明王做事,却没想谋反,所以此次他奉命出兵围了龙船,丝毫没有给明王打探消息的机会。”

“何以见得?”

“按照我们的人留下的线索,早已指向明王。若明王能得到一丝消息,必然早有动作。皇帝此时还能下旨清剿鹤喙楼,定是消息没有透露给明王。”

“他在犹豫。”

“毕竟是亲生长子。”

“那咱们就点个火吧。”申小菱看向他,“狗急跳墙,心虚的人,容易做错事。”

“船还不能动。”

申小菱抿抿嘴唇:“不,我更喜欢四两拨千斤。”

薛石隐来劲了,脑袋凑过来:“怎么拨?”

“戏法这个东西,看的人如果总拆台,变的人就觉得没意思了。”申小菱一句话便堵了回去。

竹林深处传来一串笑声,惊鸟四散。

古三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酒肉形态,神情严肃地伫立着。

面前的案几上,摆着申小菱歪歪扭扭缝制的腰带。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拆了出来。

不是别的,正是两张人皮海图。

“她说要感谢我,就这样让你把东西带来了?”端王笑道。

“是,属下不知内藏何物。若知道是海图,属下绝不会先送了那小丫头再回来复命。”

即便东西安然无恙,古三仍觉得此事太过托大,就这样将东西缝在自己腰带里,万一丢了,或者万一自己死了,海图就丢了。

端王托起那两张人皮海图。申小菱如此轻易地将东西交给自己,是猜到自己的身份了?

“属下观察她三年有余,虽有心机和手段,却极少主动出击,更喜好示弱,借力打力。她把图送来,必有所图!”

“哼。”

端王有些不悦,随手将海图一抛,示意身边的人都退下。

院子里几株朱红色的杜鹃,开得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站在窗前,逗弄着一只云雀。

不用古三提醒,这图,说是给他的谢礼,不如说是想点醒他,还有剩下四张图在她手里。

端王一抬手,云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四年前,田小菱从萧家偷了兵符,逃离失踪。后又突然出现在杭州,改姓了申,和古三在蟠龙酒肆遇见。调查一番才知道她曾从山上摔至峡谷,忘记了所有的事。

从失踪到出现,这之间,宁妃身边的梅朵暗中到过杭州,这绝非偶然。

端王推测兵符在宁妃手中,便命人委托鹤喙楼暗中保护申小菱。

只要她活着,总会有人想杀她。想杀她之人便是持有兵符之人。

果然,冯家几次对她下手,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还顺道发现了明王和宁妃的苟且之事,原来,宁妃一直在替明王做事。

宁妃曾让赵丏出面杀她,赵丏显然不愿意杀女人,尤其是救了他妻小命的女人。但迫于压力,找了曾身为草寇的孙闯对她下手。

若非自己委托了鹤喙楼,她早做了孙闯的刀下鬼。

她并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而宁妃已发现了鹤喙楼的参与。

申小菱因孙闯之事,配合那个银台司薛石隐查案,查到了钱六爷头上。钱六爷受惊,中秋之夜在西湖上用了火遁法。

正巧,绣衣使者抓到了一名鹤喙楼的人。

鹤喙楼的人在西湖上,说明申小菱也在。整个西湖那么多船,她只有藏在薛石隐的船上最说得通。

既然抓到了实证,宁妃便想着用鹤喙楼的名头解决一些祸患,冯氏和钱六爷一死,就成了鹤喙楼的死士,顺道坐实申小菱的鹤喙楼身份,占她巨额家产。

想到这里,端王叹了一口气,这样一论,还是自己委托鹤喙楼连累了她。

听古三说,她受了明王的分身刑,整个人熬得油尽灯枯一般。

上元节那夜,宁妃启程回衢州。他在老阳楼偷听了她和身边侍女的谈话。申小菱观察入微,自己再一点拨,就发现了宫灯的秘密。

让她找到图,原是想借银台司之力找到宫灯,将明王计划公诸于众,自己也能摘得干净。

如今她绕这么大个圈子,又将两张图还回来,说是谢礼,其实是她看出父皇对这个长兄还念着些许亲情,想要借自己的手将出海之事挑明,给明王致命一击。

报仇也要取巧,她和自己当真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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