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深秋的夜，但毕竟是京师，最繁华的几条街还是灯红酒绿、热闹得很。
十字路口的一个路边摊位上，坐着一女子和一小孩，两人面对而坐，都低头吃着碗里的小馄饨。
女子风衣风帽，将小脸遮得只剩口鼻露在外面，风帽下的一双水眸却是不时望向不远处的庆丰楼。
见桑无寒和几个朝中官员醉意阑珊地从庆丰楼里出来，女子低声示意跟前的小孩。
“小蚊子，五王爷出来了，该你上场了。”
小蚊子当即放下手中瓷勺，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
将里面的锅底灰往自己脸上一抹，起身，就朝庆丰楼前跑去。
桑无寒正在跟几官员寒暄道别，小蚊子就像是被后面谁在追一般，冲了过去，“一不小心”撞到了桑无寒身上。
桑无寒一惊，见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当即就皱眉扬臂，一把将人挥开。
“干吗，走路不长眼睛？”
小蚊子歉意地朝他鞠了一鞠，就跑开了。
这厢，薄霜放了碎银子于桌上，也起了身，裙裾翩跹、风衣簌簌，往边上的一条巷子里走去。
然后与小蚊子在巷尾处会合。
“得手了吗？”
“当然。”小蚊子一脸得意。
这种事情，他以前可没少做，拿手得很。
“拿到了什么？”
小蚊子拿出一物朝她晃了晃。
“鼻烟壶。”薄霜接过来看了看。
质地为玉，上面描有一副雪景。
“此物甚好。”薄霜满意地五指一收，将鼻烟壶攥在掌心。
桑无寒喜吸鼻烟很多人都知，而此壶上又没有他的明显印记。
薄霜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小蚊子：“把脸擦擦，回府。”
......
夜，很静，四王府里的众人差不多都睡了，突然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大作，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然后就是各种脚步声纷沓，人声嘈杂。
如此大的动静，府中众人自是都醒了，纷纷披衣而起，出门看发生了何事。
“听说府里进刺客了，王爷受伤了。”
“啊，王爷受伤了？严不严重？”
“不知道，好像挺严重的，我看到孙大夫来了，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
“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脱逃了，不过，听说打斗的时候，有东西从刺客的袖袋里掉出来，掉到府中那个湖里了，府卫们正在打捞。”
“听他们说，刺客好像是五王爷，因白日来四王府吃了瘪，怀恨在心，夜里就过来报复了。”
“五王爷？真的假的？”
“好像，只是说好像，暂时不确定，因为刺客蒙着口鼻。所以，就得打捞刺客袖袋里掉出来的那个东西，指不定可以证明身份。”
“哦哦。”
四王府一片灯火通明，麓园里更是。
红昭、晋风、石磊进进出出，一会儿去端热水，一会儿去库房拿药，各个脸色凝重。
府中众人不知麓园里面自家主子伤情如何，也都担着心，无人有心思再睡。
没多久，管家翟仁就通知府中众人集合，因为府卫们在湖里捞出了很多东西，想来都是这些年大家不小心掉进去的，让大家都去认领一下，领剩下的，应该就是刺客所掉之物。
院子里的灯笼尽数亮起，将整个前院照得亮如白昼。
所有人在院中集合。
翟仁让人搬出两张桌子，府卫将打捞出来的物件全部摆在一张桌子上面，另一张桌子上则摆着文房四宝。
“大家站好，排好队，然后依次前来认领，记住，是你的，你就拿走，不是你的，别冒领，都是王府里干了多年的人，王爷平素对我们不薄，大家做事凭良心。大家也知道，这牵扯到夜里闯进府里的那个刺客，王爷如今身受重伤，相信大家也希望刺客能尽早被抓到。”翟仁朗声道。
说完，他就走到放文房四宝的那张桌子边上坐下，铺纸，执笔蘸墨。
他得做个记录。
“好了，按照排队的顺序，一个一个来，开始吧。”
排在最前面的第一个人就上前去看摆在桌上的物件。
捞出来的物件还真不少，而且，琳琅满目的，什么东西都有。
首饰、梳子、帕子、荷包、杯子、碗、钱袋、铜钱、银子、鼻烟壶，甚至还有夜壶，还有各种工具，比如剪刀、女红用的顶针之类的，反正很多，五花八门，有的挺新的，有的已经锈得不成样子，或腐得不成样子。
其实也不奇怪，湖边都是路，平素大家从那里经过，容易掉东西下去。
另外，很多人也喜欢在此湖里洗东西，也易掉东西下去。
第一人拿了一把羊角梳走。
翟仁做好记录。
然后是第二人。
依次认领。
有的人领到了，有些人没有，上前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的，就又下去了，大家都很遵守规则，不冒领。
王府车夫之一的倪都站在人群中，眉目拢着一层几不可察的忧色。
终于轮到了他了。
他上前，看向桌上的物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鼻烟壶。
他认识那鼻烟壶，因为每次跟五王爷秘密见面时，五王爷都喜吸鼻烟，他见过此鼻烟壶多次，上面的那副大雪图，就是大寒，对应五王爷的名讳。
四王爷嗅觉惊人，恐被他发现他身上的鼻烟气味，故他也学会了吸鼻烟，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好这口，每月的月钱一大半用来买鼻烟了。
还好，是此物，他眉目一松。
方才一直担心，如果是很明显的代表五王爷身份的东西，他还不好领。
此物就好办了。
毫不犹豫，他伸手拿了那鼻烟壶。
翟仁登记。
“倪都，鼻烟壶一枚。”
倪都刚将鼻烟壶拢进袖中，准备转身下去，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起，晋风和石磊不知从何处突然飞出，一左一右落于他的两侧，一把就将他钳制住。
倪都大惊：“晋侍卫、石侍卫，你们做什么？”
场下众人亦是大骇，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们做什么？”晋风冷嗤，“那鼻烟壶真是你的吗？那是五王爷的东西，你领去作甚？想帮他抹去证据吗？你这个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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