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边是地面嗡嗡震动的声响，伴着金戈铁马迎面的侵袭。

周围的劲风扫过她的面颊，虽是脑中意识混沌，但她也知道，此间局势定是十分的混乱。

一声闷哼传来，似是有什么东西温润的滴在了她的面颊之上，腥气扑鼻。

她费力的睁开眼来，心跳如鼓。

她没想到，面前的人是楚文宣。

他俯着身子跪在她的面前，那胸前还插着一把尖刀，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那血顺着剑尖皆是滴落到她的面颊上，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喃喃道：“沈皎月，这算不算是本王做对的唯一一件事？”

楚文宣的身后，是一名鞑靼的士兵，凶狠异常。

想来若不是他，此刻这把尖刀应是落在她身上的。

一瞬，楚文宣抽出手中的长剑反手便是结果了身后之人。

他收回剑来，将她护在他的身前继续道：“母妃本王救不回了。

若本王能护住你，皇兄是否可以原谅我。”

楚文宣笑起来，那笑沧桑极了，似也是累极了。

或许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不用内心煎熬万分的斡旋在楚云玄与容贵妃之间。

他所求的，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无端的，沈皎月觉得悲哀极了。

其实他本就应该知道，这一切根本无法挽回。www.lawace.cn 盘古小说网

但却依然一错再错，到如今这般无法挽回的局面。

沈皎月慢慢的觉眼前一片模糊，她的体温也在急速的下降，而楚文宣似是没有了生气，倒在了一旁。

此时的战场黄沙飞舞，乱成一团。

楚云玄，楚文宣甚至还有鞑靼，三方的兵马在此较量，眼下她已是管不上了。

至少云栖国是能保住的，只是她便没有命回去了吧。

楚云玄的箭是毫无迟疑之色的，她心中虽是知晓为了金都城的百姓与云栖国。

可无端的她还是觉得心痛极了。

她为了这个孩子每日胆战心惊的活着，眼下好似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了。

她昏沉的陷入了黑暗，耳边再也听不到丝毫的声响。

脑子却如同过画片一般，一遍遍的回忆着在天齐国的一切，也回忆着她与楚云玄的一切。

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喜欢上那个如水墨丹青一般的少年，生的俊朗，但面上却是挥不去的阴郁之气。

他虽是笑着，但那笑却好似永远都到达不了眼底，如那寒冬的腊梅一般，虽是暗香扑鼻，但却永远是冰凉的。

他为她挡住那只落到她身上的手之时，为她遮去了毒辣的日头之时，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玩味的笑意。

或许，那时候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好玩的小玩意儿，他好奇她，为了打发这枯燥的质子生活。

几年的偏殿生活，曾几何时她早已学会了夹缝求生，更是对他不屑一顾。

起初她是不想理的，他却好似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日日都来薅乱她的小字，打翻她的砚台。

直到有一天他将她写去云栖国的信件都通通的丢进了湖中，那时候她才觉出这人是赖上他了。

她想闭门不见，谁料他竟是在院外馋她，他好似永远都知道她想要什么。

小雪那日，她本是偷了一只兔子想与他分享一番，没想到兔子没了。

更没想到他的饭菜里有毒，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哭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祺贵妃。

定是那恶毒的女人想要害死他，怎么能，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于是她又去找了祺贵妃的麻烦。

他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风雪，再也没有了那不着暖意的眸子，她看出来他是真的着急。

于是她忍着一身的伤痛在他的面前活蹦乱跳，她才终究从他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暖意。

画面天璇地转，便是到了太子府邸。

她写了许多的信，但她终究不知道那其中一封上所言赵魈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等来的是传闻中面部被重伤的太子殿下。

她以为这一切都终将是一场梦，赵魈便是她永远都不能触碰到的一场梦。

她遵循自己的身份，努力去当好一个太子妃，一个天齐国与云栖国和平的摆设。

也是那三十万援兵的象征，她唯一只求能为母妃洗刷冤屈。

那一晚她第一次求了他，为了一匹小白马。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看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也可以如此温柔。

她忽然觉得，好似这样也不太坏。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他好似很怕她知道他面具之下的脸。

或许那时候她就该怀疑的，毕竟他太多的地方像赵魈了。

赵魈是恣意的，而楚云玄纵马之时也是恣意的。

赵魈是随性的，而楚云玄轻易便是让她搬出了牢笼般的皇宫，也是随性的。

赵魈也是有几分死皮赖脸的，而盛华楼他们圆房之时，楚云玄甚至也是有几分死皮赖脸的痞气。

他说：“小皎月，你这样孤会以为你心悦孤。”

这句话本就出自一人之口，她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的父皇会唤她“月月”

她的母妃会唤她“月儿”

她的哥哥姐姐们会唤她“沈皎月”

甚至她嫁过来以后，

楚文宣会唤她“沈皎月”

南辰逸偶尔也会唤她“皎月”

而唯独只有一人，只会唤她“小皎月”

那个人便是赵魈…

可是她竟没有发现，或许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也犹未可知。

直到她见到了赵离，那张与赵魈毫无关系的脸。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她喜欢的翩翩少年，那个有着如水墨丹青一般容颜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窒息在他取下面具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碎裂了。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可以忍受身为太子的夫君，因为江山，因为云栖国将她当做棋子。

她也可以把自己当做一颗棋子去保住云栖国与天齐国的安宁。

因为她嫁过来本也就是为了以此交换她母妃的清白。

可是，她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那个把她当作棋子的人是赵魈。

是她情窦初开的欢喜，也是她珍藏的梦。

她多想再听他解释一番，但当他的箭毫不犹豫的射穿了她的胸膛，她忽然又释怀了。

只可惜她的孩子还未有出世，便要陪着她一起去了碧落黄泉。

他曾问过：若她不是公主，赵魈与楚云玄，她会选谁。

选谁？她也不知道，不若便留到下辈子再说吧。

不，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17726/9690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