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原本不想屈于邻里闲话的威力，准备坚持自己的行程节奏，在老家休息几天的。可当晚，隔壁706放起了的哀乐，她在床上听得清清楚楚，塞住门窗缝隙和堵住耳朵都没用。

哀乐经由扩音器之后，变得刺耳恐怖，一遍遍拨弄着她的神经，加上吴爷爷那张灰白模糊的面庞不时出现在脑海，她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街市上逐渐热闹起来，她才眯了一会儿。结果没多久，被一阵胃绞痛给痛醒了，一起身，才发觉饿得久了头晕眼花心发慌，这才准备出门吃碗面。

一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阮福下意识关上门，开始后怕起来。自己似乎能看见鬼魂，门外那味道，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东西在外面？

她回头看了一眼玄关上摆着的观音菩萨，前面的香灰盒干干净净，菩萨慈眉善目的脸却蒙上了灰尘，她迟疑地咬了咬唇，扯着袖口擦了擦菩萨，再双手合十拜一拜，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是楼道灰色的墙壁，印着斜射进来的朝阳，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她屏住呼吸，刚低下头想跨出门去，就看见门口的地上凝结着一片浓厚的暗红色，随着门的打开展现在她眼前。阮福心头一跳，皱眉狐疑着，快速出门去看是什么情况。

【害人精，滚出小区！】

暗绿色的防盗门上，被人涂鸦上了这么一句话，字迹张牙舞爪，想来写这句话的人对她恨之入骨。

她伸手碰了碰字，发现早已经凝固，又用指甲抠了抠，发现可以抠掉，脚底沾到的红色混着灰尘，可以被捻磨开，想来是用的某种动物的血。她闻了闻，只觉告诉她是鸡血和朱砂混合而成。

这么容不下我吗？

阮福强撑洒脱，嘴角牵出一个笑来，但笑容一闪而逝。

算了，走吧。

她折返回家中，接了水来将门口的字迹和血刷洗干净，利索地收拾好带回来的行李，动静不小地离开了。

她的身后，705的小孩躲在门缝中偷看楼道，他的父母见阮福叮叮咚咚地离开了，这才放心地关上了门。

阮福走得果断，因为她很明白，自己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而且还有更迫切的问题等待解决——工作。

她大学毕业三年，前两年刚还完助学贷款，现在手头上的积蓄不多，支撑不了她生活多久。

回到晋西的出租屋之后，第二天她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简历，在招聘网站上开始一轮接一轮的咨询和投简历。她本来想去其他城市发展的，可是这个出租屋的租金是半年一交，她刚交不久，又暂时找不到接手的租客。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阮福的倒霉体质似乎又开始产生作用了。

她投了好几个心仪的岗位，可是等了两天都没有回音，她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学历尚可，工作经验也过得去，跟人事线上聊天时聊得也挺好，明明说了24小时内通知她面试，这都过了两天了，那些人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对她之后的询问都是已读不回。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线下找小型的招聘会。她每天穿着高跟鞋与正装，包里装着简历、水和面包，努力争取面试机会，可那么多的公司，无论大小，有意签她了，但只要是让她回去等通知，必然是没有回音的。

一连几天都碰壁，饶是阮福心性坚韧，也难免丧气。

直到这天，她换上大学时期的装束混进了晋西一所学校，听过了一家大厂的宣讲会之后，执意留在了旁边，想知道自己屡屡碰壁是什么原因。

她带上帽子和口罩，装作收拾会场的志愿者，挨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从负责招聘的人的闲谈中，得到了自己追寻的答案。

“这个阮福履历不算出彩，但也还行，之前就是个测试，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被hr联盟那边封杀了。”

“她今天也来了吗？我都有点可怜她了，我看联盟里好多个hr上传她的简历投递情况呢……”

阮福脑瓜子嗡嗡的，紧紧攥着手里的纸箱子，一动也不能动。

她这是遭到了hr联盟的抵制吗？

许居岸的威胁历历在目，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果然，得罪了许留芳，自己在晋西就待不下去了吗？

得到了答案，阮福却更加颓丧，她六神无主地开了一辆共享单车，准备回去。结果刚出校门没多远，她没注意到路上一段低矮的铁栏杆，一撞上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疼。

她连丢脸都感觉不到，爬起来，低头拍了拍膝盖，发现自己现在穿的是短裤，膝盖磨破了大片皮，细碎的石子嵌在伤口里，火辣辣的疼。

疼得她想哭。

借着昏黄的路灯，阮福埋头清理着伤口，两大颗泪珠子终于没忍住从眼眶中溢了出来，砸在地面。她横着胳膊狠狠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默默地倒回去，将车搬过栏杆。

不远处的树荫下，浓重的阴影中，一个男人长身玉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阮福骑车离开视野范围之后，他才嗤笑一声，打开了手机。

——

回到家中，阮福洗了个热水澡，心中的郁闷仍旧无法遣散，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思绪。

渐渐地，她似乎又听到楼上传来拖鞋擦着地走的声音，这回脚步的频率慢了不少，楼上的住户应该还有个老者。如果自己与外婆住在一起，生活会不会没这么难过呢？

“嗡嗡——”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消息。

她赶紧翻身而起，抓起手机来看。即便知道真相，也忍不住抱有希望，哪怕是一丁点希望也好。

消息来自招聘软件，招聘者的头像是全黑色的，她点开对话界面，看到招聘者发来的消息：

岗位：网站运营

要求：吃苦耐劳，长相气质优越

工作内容：面议

联系电话：187xxxxxxxx

工作地点：暂未确定

这个招聘信息简单得让人怀疑是来搞笑的，阮福点进公司信息的界面，果然发现不是常规类型的公司，运营者显示只有一人，注册资金却有100万。

她犹豫了一下，便决定拨打这个电话。毕竟她现在的处境，由不得她挑选了。

出于谨慎，她在线上又问了几个关于公司的常规问题，以便对公司有个初步的了解，确保这次争取的机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发了消息，她等了一会儿，结果显示消息未读，再一看，显示招聘者已经下线。

她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确实有点晚，但机会稍纵即逝，她咬咬下唇，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不等她说什么，对方先说开了口：

“明天上午10点，趣食集三楼5号包间，面议。”

电话那头的男声不疾不徐，大提琴一般低沉悦耳，像是一直等着的就是阮福这一通电话。　　17734/9691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