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黑夜,臻绣坊上空有身影转瞬即逝。
刀一啸轻巧地落在屋顶,屏住有些急促的心跳,他探头瞧着漆黑的后院。
她会在那棵树下吗?要是见到她该怎么说呢?
就连刀一啸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着魔般地想来这里。今日的刺探任务完成得很轻松,义父面上也现出久违的温和。
离开忠义堂后,蓦地,眼前就浮现出章锦儿的笑颜,那璨如星辰的眼眸,和娇若春花的脸庞。
没来由的,他想分享隐秘的喜悦,想,见见她。
翻涌了许多的情绪,做了许多的设想。
当他悄然落地那一刻,美梦有些破碎了。
臻绣坊满目漆黑,树下静寂一片,只有花瓣如雨,满眼寂寞。
“小姐,今日的账目您核对得怎么样了?是否还需要再看看别的?”
嬷嬷引着宋纤纤在后院中,信步间交流着近期臻绣坊的经营动向。
“嬷嬷,不需要了,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车夫在门口,我自己走走吧。”
爹这几年一直在培养她打理铺子的能力,她向来兴致缺缺,说不累是假的,可她知道宋家只有她一个能堪重任的女儿。
弟弟幼时发高烧,因着爹娘那时正在外乡谈一桩生意,所以没能及时获知。
而让她悔恨终身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年幼不知事,夜里睡得迷糊,根本没有发现弟弟的异常,所以……
愁苦的思绪绵延到这里,宋纤纤有些不忍再回忆。只是每次见到弟弟形若孩童的痴傻状,她的眼前都会蒙上一层水雾。为弟弟痛心,更为当年的失察而悔恨。
作为家中长姐,她一直用坚强包裹着自己,近期爹娘有意让她和宁王府世子联姻。
听说之后,一阵恶寒渐渐袭向她全身。那个流连万花丛中的纨绔世子,荒诞不经的神情,放荡不羁的行为,让她厌恶抵触。
但若是父母之命,她到最后恐怕也是会服从的罢。因为责任,因为愧恨。
“咔嚓”,一声脆响惊扰了她的思绪。
“谁?”宋纤纤看着无边月色,心间忐忑,不知道树下到底是什么?有些战栗地挪动,她的呼吸越发紧促。
刀一啸一时失神未察,及至来人靠近,他才后知后觉。
宋纤纤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迷醉月色。
少年的脸庞并不十分清晰,月色给他的轮廓镀上了银边,显得清冷不可近。
那少年出神地望着桂花树,仿若在无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感伤。
刀一啸反应不及,便警惕地转身看去,腰间的佩剑已先行出鞘。
是他!那日戴林春中的蒙面少年。宋纤纤的心瓣微微颤动。
“我……”宋纤纤以玉指抵着下巴,有些踌躇,有些欣喜。
刀一啸见来人是名柔弱女子,便放松了警惕。不做他想,只是冷漠地展开衣袖,欲要飞身离开。
“你不记得我么?”宋纤纤鼓起勇气,问向眼前人。
刀一啸的动作缓了下来,疑惑地打量着她。
宋纤纤良好的礼教与贵族女子的矜持,让她红了脸。
“我是说,你是上次在戴林春的那名蒙面者吗?”宋纤纤赶紧解释清楚。
刀一啸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日不是章锦儿救了他么?
哦,是了。也有她在,那日的匆忙一瞥,宋纤纤在自己心中没留下任何印刻。
“那日多谢了。”刀一啸淡淡出语。
宋纤纤耳根一热,低下头,平复了情绪:“你是来找锦儿么?”
“你怎么知道?”刀一啸向来直言直语,有些诧异的是,仅有一面之缘,她缘何确定?
宋纤纤抿着嘴唇,粉面上带着浅浅笑意:“因为那日离开时,你看了锦儿一眼,像是熟人间的眼光。”
“嗯。”沉闷着出声,刀一啸不知道这显贵家族的女子,怎么有兴致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以后你尽量不要跟别人这么说。”宋纤纤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因为闺阁女子,清誉是最为重要的,你别误会,我是说,落在别人耳朵里。”
“知道了。”刀一啸飞袖离去。
宋纤纤有些错愕,旋即有些俏皮地眨眨眸子:这蒙面少年还真是有些冷漠。
“喂,徐佩霖,你看好了吗?”地道内的锦儿有些不耐,她是想自己一个人去找出口的,转念一想,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因而折返过来寻他。
徐佩霖仍然矗立在石壁前,伸出手试图触碰,锦儿本无心管他,可就在徐佩霖触及石壁的那一刻,锦儿察觉事情有些失控。
“徐佩霖,小心!”那一刻,自石壁对面的墙上射出一支箭,即便锦儿喊得及时,徐佩霖略有些闪避,还是中了招。
“轰”地一声,这位贵公子便眩晕倒地。
锦儿不做他想,上前撑起他的身子,焦急地呼唤:“徐佩霖,徐佩霖,你怎么样了?”
昏迷中的徐佩霖不见往日那副轻佻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蹙紧的眉头,痛苦的呻吟自他唇间艰难逸出。
怎么办?继续陪着他,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减轻症状。
放下他自己走?反正他是世子,早晚徐府会派人来寻,大不了自己先出去找人。
“走吧,章锦儿,就他平日里那副不像话的样子,让他受些惩戒也好。”
心里的另一面愈加占了上风,锦儿的手自然地脱离了徐佩霖的身体。
“疼。”徐佩霖此刻柔弱纯粹得像个孩提,锦儿恨恨地握紧双拳:章锦儿,眼前是一条人命,不要骗自己,一个受伤的人留在地道里,会有什么后果,你不是不清楚。
咬住嘴唇,她费力地抬起徐佩霖,沿着地道慢慢行进。前方竟是一道铁门,门上画着可怖的图案,只是门把的位置安着显而易见的机关。
打开吗?万一再有暗器怎么办?
“额……”徐佩霖的伤口受了牵扯,忍不住地呻吟。
硬着头皮,锦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腾”的一声,铁门打开,锦儿两人竟转入一间密室。
环视四周,真可谓上天无绝人之意。密室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缺吃食,卧榻、洗漱用具、药箱倒是一点不少。
“呼。”锦儿将徐佩霖轻轻放下,晃了晃早已酸胀的手臂,急急打开了药箱,只企盼里面有些创伤药。 17752/9692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