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听说朝廷抓了个钦犯。”卢怡菡娇滴滴地伏在母亲的膝间，蜜糖样的声音环绕在镇南王与王妃耳边。
本就有些烦躁，镇南王言语间有了不耐，心烦意乱地胡乱应付着：“是，你一个矜贵世家女子，不要管这些事。”
平时皆是被和颜悦色娇宠着的，因而卢怡菡噘着嘴，及至看见母亲提示的眼神，便也起了身，行了礼退下。
心里的猜疑如潮水漫过堤岸，便留了心眼，身子慢慢退出去，耳朵却附在暗处的窗棂上。
“王爷，我不大清楚当日情况，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妃也按捺不住，只听得沸沸扬扬一场，人是镇南王抓获的，宁王府督办。
但自家夫君去哪里抓住的呢？怎么就正好截获？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来，夫君都未曾展眉有笑意，看来是有点棘手。
环视四下无人，镇南王便谨慎地关了门。
“此事确乎与我们王府有关系。”镇南王面露难色，还有些惊悸之感，“当日一个我的门生正由我引荐，和礼部侍郎会面。”
言及此事，镇南王便长吁短叹。
“这属实做得不妥当。”王妃拍拍胸脯，还好，没有什么大事，“夫君，下次可不要这么样子，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有猜忌。”
“不止这么简单的见面。”
卢怡菡有些急迫，爹爹怎么言犹未尽，快说什么事情啊！
“当日，我引荐门生欲要捐官。”
母女俩险些晕厥过去：“什么？”
当然，卢怡菡捂住了嘴巴，身上却有冷汗涔涔泛起来。
当今这位还算是仁德明君，自继位起，便明令禁止官员之间私相授受，捐官更是最大禁忌！
好险，幸而这刺客刺探时是被自家爹爹抓住了，可接下来的话语，直叫卢怡菡吓得魂飞魄散，惊得心跳扑通，羞得满面通红。
“你们女人家不懂这些事。你可知道，当日除了抓住那刺客，好死不死，谁在附近闲逛？”
“宁王徐良！”
仿佛静止了一般，镇南王妃呆若木鸡，直至卢怡菡闯了进来，面上才有了些血色。
“爹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还让宁王伯伯知道了，佩霖哥哥该怎么看我？”
皱皱眉，镇南王无奈，这死孩子，从来只想着什么徐佩霖。没出息！
“那么王爷。”到底是王妃沉稳，她勉强使自己的声线不发抖：“宁王那边怎么说，有没有给圣上回报？”
重重地叹口气：“事情麻烦在这里。宁王老狐狸一个，怎么可能看不出当日是什么情形？”
王妃揪紧了帕子，和自己的女儿泪眼低垂：“那么，他预备怎么样？”
“他只是笑笑，说圣上把督办权交予宁王府。”回想起宁王面上的笑容，有些云淡风轻，却字字有深意的的味道。
“他说只当普通的刺客审理，并且让自己的儿子练练手，现下这桩案件是交由徐佩霖协助大理寺办理。”
“爹爹，你教我的，凡事多留心眼，要做就做彻底谨慎，你这次，唉，佩霖哥哥会怎么办？”
急得泪眼婆娑，镇南王心疼地说：“宝贝女儿，我们不着急啊，毕竟你爹爹也是朝廷重臣。”
泪涟涟的一阵劝慰。
“你长不长眼睛？”集市上的马车夫啐了一口痰在地上，看着眼前险些撞上来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住。”锦儿自顾自道歉，径直往前走。
“真是有病！”马儿也无辜地打了个响鼻，车夫一路骂骂咧咧便走了。
不是有病，是有心病。
刚才在宁王府的一番密语，让章锦儿无法再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可以，嫁给我。”
惊愕地抬头，才发觉徐佩霖脸上不是玩世不恭的调侃，而是严肃郑重的志在必得。
“你。你是不是……”锦儿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求人办事自然不能言语激烈。
“你是不是以为我故意以公谋私。”徐佩霖的心跳漏了半拍，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番话：“你不会以为自己一个绣女求了我，我就可以为了你对抗朝廷的律法吧。又或者你以为我非你不可，玩强取豪夺，未免把自己想得太……”
“不是的，世子爷，只是一介低微的绣女，怎可能越过阶级嫁给您。再者，嫁给您，对于释放一个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的刺客，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连敬辞都用上了，徐佩霖有些心疼，有些嫉妒地看着低眉顺眼的锦儿，为了这个刀一啸，难道嫁给自己这件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激动、期许，和面上的镇静相互抵触，最后交织成徐佩霖把玩扶手的动作。
自己真的可以拥有章锦儿了么？
“这个你可以放心，刀一啸本来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况且是秘密审理，最后斩首与否，不必向天下万民交代太清楚。”
锦儿刚要插话，又被徐佩霖故意拿话头噎了下去：“嫁给宁王府，那么便是皇家喜事，大理寺监狱里，凡不是死刑犯的都可以酌情缓刑甚至释放。”
“可我只是一个小绣女，不可能嫁给您的，也不会有大赦天下的喜庆。”
“这个不必管，我自有办法。”徐佩霖站起身复又扶起了以膝跪地的锦儿，随即放开，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回去思考好，只给你两天期限，救与不救全凭你。”
思忖了一夜，锦儿的心像是被撕扯成碎片。
一片是对一啸的深情厚谊，一片是紧迫的情势，一片是自己一辈子的人生，一片是对父母的交代，以及会经历的冷眼嘲笑。
清早，阿山还在帮徐佩霖穿衣打理，下人早来传报。
于是，徐佩霖一下子踢飞了靴子，衣衫盘扣歪歪斜斜，坎肩套在了脖子上。
“快点让我走。”
阿山憋着笑，不知道这么急所为何事。
“我嫁你。”
于是徐佩霖身心舒泰了，同时心里安慰自己：“这不叫不择手段，她要救人，只能如此行事。”
“但是，还望您成全我几件事情。”
“一是。”锦儿看见徐佩霖的唇瓣微动，怕他出言拒绝，急忙以额点地，“一是请您允许我见刀一啸最后一面。”
神情微动，徐佩霖眉宇间有些不畅快。
“二是，嫁给您之后，我希望无论以后发生何事，都不要阻止我的刺绣事业。”
“没了？”徐佩霖松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
“嗯。”
两人眼神交汇，千丝万缕，千头万绪，千言万语。 17752/97954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