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将为后

《娇将为后》

第 101 章 第101章 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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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首领正示意旁人去接装着慕如烟头颅的木匣,年轻人双目圆睁,用健硕的手臂将匣子用力一拍,牢牢扣在自己身侧。

“说好的——用她的头颅换大皇子平安归来,大皇子呢?”

还不待翻译开口,海盗们立即面面相觑,迸发出嘲笑的声音。

冷汗从年轻人的鬓角滴落。看他的脸色,心中好像有什么正在崩塌一般。

在慕如烟未到南疆之时,海盗的确传书镇西军,说只要他们献出慕如烟的人头,便将大皇子平安归还。

这自然是乱军之计。

镇西军与慕如烟本就不是一条心。皇子被俘,失去理智的忠心兵士们为了救他们的主帅,也极有可能就将她杀了。

果不其然,听闻日前慕如烟一行刚到南疆军营,镇西军军中哗变,即刻将其十几人团团围住。

探子回报,当时只听到遥远的营中杀声冲天。军变似乎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从寨墙下的沟渠里淌出赤红的鲜血来,四周弥漫着可怕的血腥气。

传闻中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不可一世的慕如烟,就这样殒命了。

一名站着的海盗正要开口,首领将手一扬,止住队友的鲁莽,盯着紧紧护住木匣的年轻镇西军士,用异国语言悠悠然说了一串话。

翻译道:“你不给看,我们又怎能确认那真的是慕如烟的人头。莫不是你们随便弄了个女子的头颅,糊弄我们呢。”

年轻人眉目一瞪,振振反诘:“我一人登船而你们人多势众,你们还怕我使诈?说好的一手交头一手还人!莫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放了大皇子吧!”

这次首领再也没能止住队友们狂喜的大笑声,其后站着的一人用南疆的语言边笑边嚷嚷:“你们自己把自己的大将军杀了,我们还还你们皇子做什么!南昭军都是些猪脑袋,活该败这么惨!”

大皇子被俘,大将军被自己人杀了。

南昭军中混乱无首,未来的储君又在他们手里——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片海岸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可以长驱直入,直捣中原了。

众人正畅快笑着,首领却一拍桌,回头狠狠瞪了队友们一眼。

纵然慕如烟的人头是他们一直渴望的东西,毕竟还未胜券在握,怎可如此轻敌。

而且,这个独闯敌船的落魄年轻人,光以他的勇气来看,就不容小觑。

战场上一步都错不得,他们怎能就这样将自己会说南昭语言暴露在敌人面前。

队友们听话地止了声,但从他们漫不经心的表情来看,心里或许觉得首领也太过谨慎了些。

这个单枪匹马过来的年轻小子,又翻得起什么风浪。

事实似乎也证明,的确是首领过虑了。年轻人完全沉浸在被愚弄的绝望与悲伤之中,抱着木匣,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痛哭失声。

那哭声凄厉悲怆,仿佛在为了自己的愚蠢酿成了无法换回的后果,而悔恨不已。

得胜的人们一边狂喜,一边从心中生出傲慢的怜悯。

连首领心里放松下来,也摆出一副胜者姿态,正对着年轻人开口道:“你回去告诉你们的人……”

才说到一半,他猛然顿住了。

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

荒芜的海岸,平静的水面,一只小舟独自慢慢悠悠接近他们……

而这段时间,他们包括主舰在内的百艘战船只是静静等待,等待着慕如烟的人头……

不知不觉中,过了多长时间了?

“糟了!”首领从座位上跳起来,怒视面前在地上恸哭着年轻人,“他是在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年轻人俯首间暗一抬眼,已果决掀开木匣,伸手朝里面一掏,扬臂将一种白色粉末往船舱内用力一洒。

舱中瞬间烟雾弥漫,气味冲鼻。有人捂面倒地,有人屈身咳肺。

所幸首领躲避及时,用头巾将自己的脸蒙住,在一团毒雾中摸到那木匣子仔细一看,里面哪里有什么人头,不过是一个装着毒粉的球体罢了。

还没等他喊出“抓住他——”,年轻人早就已经跃身而出,消失在了雾中。

从混乱的船舱出来,冲到主舰甲板,只见方才那年轻人来时的小舟,竟摇身一变,成了一条半身陷入海面的小艇。如一条灵活穿梭的飞雷,很快就离开了战船的射程,往海岸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离荒凉的海岸不远处,平静的海面上竟不知何时停泊了一条画舫游船。

雾笼暗涛,烟波流转,蝉翼般的白纱随海风悠悠飘摆。

画舫不大,却精巧别致,像是东海富饶之地的奢侈品。

从遥远的画舫上,传来隐约朦胧的糜糜之音。

乘在舫上的,除了船夫外,全是衣着柔美的妙龄女子。有人抚琴,有人摇扇,悠闲优雅如一幅工笔仕女图,与如今凶恶对峙的战场形成了何其鲜明的对比。

难怪连这些战船上的海盗们都愣住了,只是站在各自的甲板上,久久地望着这样的海上奇景发呆。

直到方才年轻人乘坐快艇一路无阻地接近海岸,平安地上了那条画舫。

画舫上的妙龄女子们将轻纱往舱两边拉起,这才露出了船舱中央美人的妙姿。

美人一身飘逸罗裙,悠闲地斜倚着,似乎只顾着沉醉于欣赏迷人的海景,与战场、甚至与整个俗世都毫无关联。

海盗们拥挤在甲板前头,睁大了双目,沉寂了半天,才有人高喊出:“那是……慕如烟……?”

那人在海上面对敌舰,竟然轻衣罗裙,闲适自得,哪有半点军旅模样。

望着怪异的海面,海盗们的声音一开始带着惊叹,后来是不解,直到肯定那人确是慕如烟,众人的喊声中充满了愤恨。

有人在首领身侧忿忿问道:“所以,镇西军中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哗变?”

“不,有过。”首领沉沉望着海岸,恍然大悟,“那是她控制了镇西军的哗变。”

年轻人上了画舫,向慕如烟行礼。

慕如烟微微坐起身,欣赏地点头:“辛苦了。”

海上依旧平静得出奇,海盗们似乎还未做出进退决定,敌船停在遥远的海面。

“父亲生前造的战船,已经不多了,”年轻人眼神略微凄伤地看着自己方才乘坐的小艇,“不愧是镇北军神匠班铸的设计,如此迅速的快艇,实不多见。”

那日南都清漪园的焰火晚宴之后,方子扬便在慕如烟的指示下,提前南下,暗中整编他父亲的旧部。

眼下与海盗们敌我对峙,一边是数百艘战舰与穷凶极恶的敌军主力,另一边,却是靠近荒凉海岸的一叶画舫。

那画舫只是艘毫无反击之力的游船,说是以卵击石,亦或是螳臂当车,都不够格。

战场不是儿戏。谁都看得出来,若不是慕如烟已经彻底疯了,就是诱敌之计。

又一行汗从方子扬的鬓角滑落。今日他一身简朴军装,双眸毅然,似乎又比前阵子成长了许多。他望向深邃的海洋:“就看他们了。”

海盗们的敌舰之所以迟迟没有任何动作,是因为甲板上早就吵成一片。

因为今日的景象,对于习惯了战场了的他们,太过诡异。

“那不过是女人们的游船,我们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以灭之,胜之不武,不光彩!”

“你这个猪脑袋!慕如烟今日故意派人来羞辱我们,就是要用激将法,把我们引到陆地。岸上肯定有大量伏兵!”

“你才是猪脑袋!你说的不也是不能进攻的意思吗!”

“听说她善用空城之计,以前和北旻打仗时,明明身后无兵,却虚张声势,令敌人错失良机。今日一定不过是故伎重演,应该进攻!”

同伴们嘈杂的吵闹声聒噪一片,首领狠狠望着远处的画舫,大声一吼,打断众人:“折返!回群岛!”

她派人冒险,最终的目的一定不会是要故意羞辱他们,而是要——毁了他们的补给。

他们的补给全部存放在远处的海中群岛,今日与南昭军相约用慕如烟人头换大皇子,是以主力战舰大都来到近海,后方守备正好空虚……无广告网am~w~w.

卑鄙……

不过,论卑鄙,他们也没有按约定,将大皇子交还给南昭军。

正在战舰们准备折返的时候,只见一大批南昭的小型战船忽然从右翼海上出现。

首领的心一咯噔。

那些船若是去了远方的群岛,不可能那么快就回程……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原来慕如烟设这个局,拖延时间,不是为了毁他们的补给,而是在附近海域搜寻大皇子。

她早就猜到,人质对于他们来说何其重要,以防有诈不会放在船上,可为了以防万一,却也不会离得太远。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藏于此刻靠近他们的那些小而杂密的礁岛。

想到此,首领心里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大皇子并没有被他们藏在那里。今日,南昭军注定是白费心机了。

正当他心中松懈之时,从船队后方传来震天惊呼:“失火了!”

众人惊慌回望,只见遥远的海上,几乎快见不到的群岛上方,冒出浓浓黑烟。

与此同时,一支巍巍船队,像一颗颗浓密的黑点,正在快速朝他们左翼驶近。

海盗中急于折返灭火去救补给的船只加速往远海方向驶去,原先整齐的船队列阵,逐渐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直线那么长。

而南昭的两支船队,各位于长线的两侧,一点点收紧,切断敌船脆弱的线型阵型,两面夹攻。

海盗们在慌乱中才意识到,今日南昭军是为了一举三得:不仅为了搜寻大皇子,也为了灭他们的海上补给,更为了,将他们主力一网打尽。

在右翼夹攻海盗的南昭船队,由镇西军偏将军姚胜带领。

副将在一旁不满地嚷嚷道:“她根本就没想要救大殿下,不过是糊弄我们,让我们心甘情愿来送死!”

趁着方子扬与海盗周旋的时候,他们的船队已经在近海礁岛展开搜寻,上面杳无人烟,并没有大皇子的踪迹。

“那个女人一来,军中就一片乱糟糟的——”

“闭嘴!”姚胜狠一咬唇,对副将厉声呵斥,让所有人把注意力放回硝烟弥漫的海上战场,“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这些是我们剩下的所有战船,今日若能速战速决,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过去的日子里,由于镇西军的大意,他们错失了太多机会,消耗了太多兵力、船只与补给。

如今敌强我弱,若不能趁敌不备,掌握主动权回击,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直至近来,还有人期待通过与敌人谈判来解决这一切。

姚胜还记得,慕如烟一到南疆前线,美人清凉目光一扫大军,朱唇开启一锤定音,为接下去的战役打下基调:“谈,是谈不下来的。”

只有硬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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