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0：00，18名玩家聚集在宿舍五楼的圆桌旁。
圆桌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18名玩家围成一个圆形。
“晚上好，欢迎各位同学参加【天黑请闭眼】隐藏游戏。”
一道轻柔的女声自背后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个激灵。
“卧槽！这谁啊！”
“靠，是薛老师！”
“不对，她，她还是人吗？”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每个人都被走来的人吸引了视线。
连飞飞也忍不住凑到唐亦酒耳边嘀咕，“小酒，这人到底是薛老师还是席老师啊？”
唐亦酒扭头，看向来人——
那人有着光洁的额头，梳着高高的马尾辫，每一根头发都紧紧贴在头皮上。她穿着一身职业装，上半身是白色衬衫，下半身黑色过膝紧身裙，左手还抱着一摞教案。
是薛老师的打扮，但最令人可怖的，是她的脸——
她的脸分成两半，一半是薛老师古板严厉的面容，另一半则是席老师完好的半张脸。
中间一条黑色细线，将两张脸缝合在一起，像是廉价劣质的玩偶娃娃。
“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唐亦酒低声道。
在差生辅导班，席老师的半张脸是残缺的，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席老师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一大一小两颗眼珠同时转向不同的方向，薛老师开口道：“各位同学，请问你们是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纷纷低下头，回避她的问题。
“我很荣幸，可以担任本次游戏的【法官】角色。”薛老师言简意赅道，“那么，现在请各位玩家进入发言环节，轮流陈述自己不是凶手的理由。”
话音刚落，圆桌旁凭空多出一把椅子，薛老师坐到玩家中，真的扮演起法官的角色。
唐亦酒：“……”
飞飞：“……”
如果这把凭空出现的椅子，不是出现在她们中间，就好了。
唐亦酒离薛老师距离极近，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味道。
一种烧焦的糊味，混杂着烂菜叶子腐烂的味道。
就在薛老师准备指人时，第五名突然抢先道：“请问法官大人，如果没有想要陈述的内容，可以直接放弃陈述权利，跳过吗？”
薛老师点头，“当然可以。”
第五名微微一笑，看向唐亦酒，眼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唐亦酒眼皮一抽，当做没看见。
在第五名问话后，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一阵营的玩家并不想公然暴露自己的投票方案，所以从第一个玩家开始，连续“跳过”了七个玩家。
第8名陈述者是斑马女，她似乎料到自己的结局，挣扎着为自己辩解道：“虽然我的实力很弱，成绩也不好，但我不是凶手，我希望留下来，为大家寻找真正的凶手出一份力。”
有人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斑马女脸色一白，低下了头。
虽然没有人找她，但大家都知道的，首先淘汰的就是她这个成绩最差的玩家。
“你说完了吗？”一道女声响起。
听见熟悉的声音，斑马女愣了一下，嗫嚅道：“说完了。”
“好的，那轮到我了。”唐亦酒理直气壮道，“刚才那个人——对，没错，说的就是你，你笑什么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呗。”
“你什么意思？”刚才偷笑的玩家没有想到唐亦酒会闹这么一出，既惊讶又不解。
“想找你事儿的意思，看不出来吗？”唐亦酒慢悠悠道。
“你别太过分了！”那人站起来，恶狠狠拍了下桌子。
“我还能更过分！”唐亦酒桌子拍得更响。
“肃静！肃静！”薛老师察觉事态不对，出声维护秩序，“现在轮到这位同学陈述自己不是凶手的理由，请其余玩家保持安静。”
那人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唐亦酒的挑衅。
“各位——我倒是有一个不用死人，同时还可以找到凶手的方法。”唐亦酒说道。
此话一出，就连打瞌睡的玩家也都睁开了眼睛，看向唐亦酒。
唐亦酒说出自己的推测，“只有我们每个人都投自己，才能保证不会有人死亡，抓到真正的凶手。”
“你怎么知道？”有人不信道。
“因为，我们依旧在游戏世界中。”唐亦酒瞟了眼身旁的薛老师，说道。
有人不解，“你糊涂了吗？”
按照系统的提示，他们已经触发了隐藏剧情，进入【天黑请闭眼】的游戏副本中。而游戏副本内的生死，并不会直接影响到玩家在游戏世界中的状态。
活下去，坚持到最后，才是副本中通关的钥匙。
唐亦酒说道：“系统告诉我们触发的是隐藏剧情，而不是游戏副本。在这里它玩的是文字游戏，让我们误以为自己进入了副本，但其实我们依旧在游戏世界中。”
“为什么进入游戏这么久，迟迟没有人死亡？又为什么系统迟迟没有通知游戏进入第二轮的播报？”
“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就会发现，【天黑请闭眼】的开启，正是我们进入第二轮游戏的标志。”
“我不确定为什么系统要引导我们去相信错误的信息，但如果我们真的这样一轮轮投下去，多数人——或者说直到剩下最后两个人为止，都会死亡。”
说着，唐亦酒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薛老师，“其实本来我没有那么确定，但她的出现，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她是F班的薛老师，也是我在差生辅导班遇到的席老师。”
斑马女和飞飞点头，证明唐亦酒的话为真。
第五名忍不住问道：“所以能说明什么呢？场景不变，NPC进入副本的事情也经常发生。”
唐亦酒盯着她，认真道：“可是【进化】，也是游戏进入下一轮的标志。”
第五名愣住，看向薛老师融合的两张脸，突然打了个冷颤。
不止是她，其他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根据目前已知的游戏信息，他们的思路一直在向“淘汰其他人”的方向走，但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游戏的本质，就是不断给予错误的引导信息，让玩家们主动去淘汰其他人呢？
这个逻辑不难理解，但若没有人点明，他们怕是到最后才能反应过来。
唐亦酒低头，“唰唰”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卡片展示给众人，“为表诚意，我投我自己。”
说完，她把卡片投进了圆桌中央的纸箱。
飞飞紧随其后，按了个爪印，当着众人的面也投了自己。
令人没想到的是，一向胆小怯懦的斑马女，也写了自己的名字，紧跟其后。
连续三人都投给了自己，场内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有人将信将疑，认为这是唐亦酒的诡计，实际上她联合其他玩家，背地里捣鬼。
但也有人动摇，认为唐亦酒的推测是真的——至少第五名那边的阵营中，有人已经开始小声争辩。
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有人忍不住，破罐子破摔道：“算了，我相信她。”
“我也相信她的话。”
“那我也信了——”
“……”
支持唐亦酒观点的玩家越来越多，连起初质疑唐亦酒的玩家也加入了进来。
原因无二——
如果唐亦酒说得是真的，那么他们中间多数人都会死亡，而所有人都想活下去。
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凶手票投给自己。
“好了，这位同学的发言时间已经结束！”薛老师板着脸道，“有请下一位同学发言。”
毫无意外，剩下的玩家都选择了“跳过”。
“所有同学陈述结束，现在请各位同学投票，选出校园内在逃的凶手。”薛老师的声音响起。
玩家们陆续将写着名字的纸片扔进投票箱。
等最后一个玩家丢进纸片，薛老师一抬手，投票箱就飞进她的手中。
“各位玩家，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第一夜，即将——”
“等等！”唐亦酒突然睁眼，喊道。
但已经太迟了。
薛老师只是一抬手，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压来，强行合住了唐亦酒的眼皮，封锁住她的声音。
“——第一夜，即将来临。”薛老师继续念道。
闭眼前，唐亦酒看见了薛老师露出的微笑，潜意识警铃大作。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身体本能反应，想要叫停投票。
“第一夜过去了。”
“所有玩家，请睁眼。”
不知过去多久，薛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直在与薛老师的禁锢作斗争的唐亦酒迅速睁开眼睛——
1、2、3、4……17。
斑马女，不见了。
只见薛老师拼接的半张脸扯出一个微笑，一脸餍足的神色，格外诡异。
她的声音适时响起，“经过第一夜所有玩家的投票指认，玩家卓娜娜获得2票，获得票数最高，被指认为凶手，已经淘汰出局。”
“遗憾的是，凶手依旧在你们中间。”
“请所有玩家努力利用线索，珍惜陈述环节，找到真正的凶手。”
唐亦酒注意到，薛老师——或者说席老师的那半张脸，嘴角微微抽动，边缘处有暗红色的液体。
卓娜娜，就是那个斑马女。
淘汰的她最终去了哪里，唐亦酒不愿细想。
第一夜结束，天幕迅速亮了起来。
但玩家们早已经炸开了锅，都想揪出来那个投给斑马女的人——
“喂，到底是谁投了别人？！”
“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呢！”
“要照这样，大家都别玩了，反正最后也能活下来几个人。”
“对啊，万一活下来的人，就是自己呢？！”
“……”
争论还在继续，唐亦酒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卓娜娜死亡，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所有人都知道，投给自己，每个人都能活下去。
但正因为如此，一旦有人破坏了规则，想要重建彼此的信任，更是雪上加霜。
第二天夜晚，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流程。
唐亦酒反对无效后，和飞飞照样各自投给自己。
但脆弱的信任崩坏后，已经没有人再为他人着想——
天黑请闭眼，第二夜，票死了三人。
这三人是第五名的八人团队中的成员。
看着日渐癫狂的玩家们，唐亦酒终于反应过来。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怎么可能真的是测验学生，让学生去做卷子参加高考呢？
这个世界，考验的试卷，是人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