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江山不负我

《不负江山不负我》

第 171 章 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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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想逼我就范,何苦选择这么严苛的方式折磨我?我现在残废了,对你有何好处?”

蝶念忽然语塞。她怔怔地看着劭泽,又看看赋仟翊,仿佛听劭泽说话的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仿佛劭泽是个对自己严加呵斥的大爷一般。直到看到赋仟翊莫名其妙的神色时,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笑道:“你残废对我当然有好处,你死了对我更有好处。可是我现在还舍不得你死。”

劭泽听着蝶念的话,突然生出莫名其妙的尴尬,他对上赋仟翊的眼睛,少顷才转而笑道:“你和我又没什么龌龊关系,竟说出舍得舍不得的话来,不嫌丢人?”

蝶念听了此言首先瞄了赋仟翊一眼,赋仟翊听着这话显然有些尴尬,不由垂下眼去,手中死死握住镯子上连的天蚕丝带。

“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代价。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说得十分尖锐,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赋仟翊说道:“天蚕丝细韧,真的适合杀人吗?”

“你想试试?”赋仟翊挑了挑眉。

这时候她并不真的怕蝶念,她倒是很乐于试一试蝶念的功夫如何,或者趁此机会,杀了她。

蝶念意外收到了赋仟翊的挑衅,突然有一种莫名而来的寒意。

劭泽见状倒是有些慌,忙道:“你只身一人跑来京城,真的不怕折在惑明?”

蝶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赋仟翊:“近卫军幽萤都尉,听说你功夫不错。”

赋仟翊转而收起貌似想比武的热忱,笑言道:“玩笑而已,不若前辈这般经验丰富。”

蝶念见劭泽和赋仟翊一唱一和地甚是反感,也不想再过多废话,轻咳了一声:“我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劭泽似乎早就猜到蝶念此行的来意,听到这里笑容终于和煦起来:“前辈请讲”

“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蝶念胸有成竹地看着劭泽:“你登上皇位,想办法以谋逆之罪将周慕阳家灭族。”

“周慕阳。”劭泽的神色变得愈发模糊:“小时候长得稀里马虎,想不到竟魅力这么大,勾搭了蝶念还要招惹你。”

“你怎么知道是他招惹我,不是我招惹他呢?”蝶念提到周慕阳后脸色果真不怎么好,顿时看向劭泽的眸子中冷了几分。

“直接杀了不是挺好,何必强行冠上谋逆之罪?”劭泽不屑地看了蝶念一眼:“多此一举。”

“周家世代为清官,断了名声比断了香火对他们而言更可悲。”蝶念说道:“劭泽,我知道你做得到。”

“我拒绝你的交易。”劭泽很快从蝶念的眸子中读出了什么,很快说道。

“你可别这么想,既然我答应和你交易,自然是保密的。”蝶念说道:“我真的,只想让周家得到应有的报应。”

“前辈,报应有因果循环,如果周慕阳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当然,我们惑明人都认为他天理不容,我是说,他会遭到报应。”劭泽说道:“你大可不必这么心急。”

“周慕阳,”蝶念细细念着这个名字,冷冷一笑:“他骗了的感情,为了全身而退跟了蝶念。我起初以为他是个惑明间谍,想不到却是一个为了个人利益背叛国家的废物!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看不起他!”

劭泽闻言轻笑道:“真是巧了,我也很看不起他。想不到我们还有达成共识的地方。”

蝶念听了劭泽的话会意一笑:“那成交吗?”

“蝶念的人头,周家灭族。”劭泽很快说道:“成交吗?”

蝶念看向劭泽的眼神愈发迷离:“我似乎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早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劭泽很快回答道:“当然我这种人你越少招惹越好。”

“成交。”蝶念频频点头说道:“不过,杀死蝶念,我还需要帮手。”

“你想用我的人?”

蝶念点头,向赋仟翊怒了努嘴:“她就够了。”

“她不行!”劭泽立即否定道:“如果你需要帮手,我可以安排给你一个武功高手。”

“我不需要高手。”蝶念说道:“我的意思是,我装扮成她的样子,她做替罪羊罢了。”

“那就幸不辱命了。”赋仟翊听着二人的谈话,突然从中看出了些许倪端——蝶念和蝶念因为一个惑明人周慕阳而反目成仇了。如果周慕阳真的在做危险细作工作的话,她简直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当然她不认为这是个预谋已久的局,周慕阳仍旧是个叛徒,无可厚非的叛徒。

劭泽下意识地看了赋仟翊一眼,却觉得此话无伤大雅,索性默认了,说道:“蝶念的人头给我,我会将周家谋反的罪证交到你手里。”

赋仟翊迅速扫过劭泽的双眸,和劭泽会意一笑,随后对上珈谜的眼睛:“周将军想把周慕雨嫁给大皇子,巩固周家的地位,而依我看周慕雨十分喜爱段鸿羲,其实只要让周慕雨如愿嫁给段鸿羲,周家对前辈还是有所用途的,何必赶尽杀绝呢?”

“段鸿羲?”蝶念若有所思地看向劭泽:“在不能确定他和段鸿羲究竟谁才是熙宁夫人亲生之前,我不打算拿段鸿羲冒险。另外,我不认为你们惑明人会为我所用,我只想将周家赶尽杀绝!”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赋仟翊清楚地感觉到蝶念的愤恨之情。

劭泽无奈摇头,所谓因爱生恨,他一直觉得那都是自古以来文学爱好者编纂出来,为了博人眼球的爱情故事,今日一见,方知原来因爱生恨的恨比自开始便是仇家更加要命。

劭泽盯着蝶念,忽然说道:“不如将周慕阳的人头一起打包送给你,你觉得怎样?”

“馊主意!”蝶念斥道:“你若敢动周慕阳,我会让你付出比今天惨重一百倍的代价!”她说着,不忘瞄了站在一边的赋仟翊一眼。

劭泽顿时觉得心中一寒。

“就按前辈说的办。”劭泽笑道。

段鸿羲带着护天军兵符赶到子墨面前的时候已过了晌午。

子墨细细端详着这个雕刻有羽翼状手柄的兵符,印章部分有着繁复而难以仿制的护天军翅羽图腾,这才放下心来。

“是真的。”

“没问题的话,请吧。”段鸿羲向子墨客气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子墨会意一笑。

护天军营操练场上,众军士被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属于段家二房和三房的几名军中行走瞠目结舌地看着子墨大摇大摆走上了讲武台。

“天葵军团少将子墨,昨日于子馥镇受段统领遗命,将护天军统领之位顺位传于段鸿羲!”子墨说着将那兵符双手捧过头顶:“昨夜子时,段统领段鸿文惨死于炎海人手下,从子馥镇获救的护天军皆能作证!”

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

护天军统领段鸿文命丧子馥镇,段鸿羲顺位继承护天军统领一职,那么段家二房和三房的几名军中行走虽然没有实职,此番统领变更将又和他们无缘。段鸿羲将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护天军自成立以来一直自成一体,为了防止军权被段家分制,护天军第一代统领段启杨早已立下规定,除统领之位和统领的直系亲属,任何段家的人都不能在军中担任副尉以上的要职。

二房和三房虽然照着护天军的规矩始终在军种服役,也不过是军中行走这类的闲职,只有在护天军统领更替的时候才有机会继承统领之位,当然,还得是现任统领直系亲属均死或是护天军统领另有发落的情况下。

如果段鸿羲死了,想必他们两房总有一房能够拿到统领之位。

所以二房和三房早已在段鸿文被俘后积极在护天军中拉拢人脉,想尽办法截获护天军兵符。只子墨自己的残部就被不明的江湖武装组织劫持搜查了两次,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看到子墨带着兵符站上讲武台,二房和三房的人才知道原来段鸿文是早有预谋的。

“段鸿文真是疼段鸿羲,连这样的后路都早早替他铺好了。”

“说不定那兵符一直在段鸿羲手中,只差今天拿出来示众了。”

“那么子墨带回来的消息......”

“统领不管将兵符给了谁,都至少是可以信任的人。统领和鸿羲一胞兄弟,当然会把兵符传给段鸿羲。”

“段鸿羲是征海军作战都尉,曾在护天军服役十几年,担得起统领将军一职。”

“惑明上下都在传言他是熙宁夫人带回的孽障,你们都不知道吗?”

段鸿羲听着这样的对话脾气越来越暴躁,就在他要发作的边缘,子墨终于开口斥道:“都住口!”

场下一片寂静,子墨向着段鸿羲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兵符高声道:“护天军众军士请段统领训话!”

话说得掷地有声,段鸿羲被这句话蓦然打回神,这才在子墨面前站定,双手接过兵符举起,说道:“我们护天军自成立以来,从未打过败仗。今炎海人入侵我朝,兵力壮大,难保我们不吃亏。如今我大哥段鸿文命陨子馥镇,留下遗命,令我接管护天军。我段鸿羲在此发誓,一定带领大家驱除敌寇,为段统领报仇,也为护天军雪耻!”

话说完,见军中一片哗然,他突然有些心虚,坦言道:“我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不论你们信不信我,都请服从我。我是和炎海人多次正面交锋过的,我知道他们的特性。我有信心带领大家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话说出口,场下还是一片哗然。

段鸿羲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个局势。

他在征海军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局势。他只负责下令,监战。如今真的让他登上讲武台讲话,他却忽然不知所措起来。

我的亲大哥啊,你是怎么日复一日站在这台上训话下令的?他心中默默念叨着段鸿文,却想到段鸿文已死,心中不由剧痛。

“请大家跟我一起,为鸿文统领默哀。”

护天军的统领都姓段。段鸿羲知道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对其进行区分。说着沉沉低下头去。

提到段鸿文,护天军营才顿时浮起肃穆的气愤,场上的军士整齐跪地摘下头盔,深深低下头去。

蝶念的人头在第二天上午就被蝶念打包丢到了劭泽正趴着的、赋仟翊的床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蝶念说道。

劭泽拿起人头细细打量着。借助紫云石阴极紫玉镯在附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出这是不是真的蝶念。

那人头完全没有血迹,惨白的皮肤皱巴巴地浮在烂肉上方,看着异常可怖。

然而那确实是蝶念,丹凤眼,入鬓长眉,樱桃嘴。

劭泽冷冷一笑:“杀起同胞来,蝶念前辈倒是不那么手软。”

蝶念挑了挑眉:“那么你答应我的呢?”

劭泽笑了笑,将手中正看着的卷宗交给蝶念,说道:“我仔细查过,周将军胆小怕事,确实没有太大的过错。既然前辈信守承诺送来了蝶念的人头,我自然也不能让前辈失望。”

蝶念将信将疑地接过卷宗,细细看去,忽然眉间一紧:“周慕阳不是周家的人?”

“这是真的。”劭泽生怕蝶念不信,急急说道:“不是我刻意要维护周家。我一直不明白周慕阳为何丝毫不顾周家的死活,不计后果地当了叛徒,就让仟翊去夜探了宫中的档案馆。原来这周慕阳竟是玄封帝和明妃的另一个儿子,寄养在周家。”

“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送?雩珩那个......”蝶念正说着,见劭泽面色突变,不由改口道:“我是说雩珩不也是惑明的公主?也没见她隐藏身份。”

“照我分析,玄封帝封珈谜是皇太女,让德昌辅政根本就是个骗局,他知道自己坐不稳江山。”劭泽说着,忽然自嘲地笑了。

蝶念别扭地一笑:“你对我可比那些炎海将领有用多了。”

“我可是亲手杀了段鸿文,和我合作你不害怕吗?”

“蝶念我都杀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蝶念无所谓地一耸肩:“那么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周慕阳难过呢?”

“你要真爱他就不会希望他难过。”赋仟翊在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他既然肯为蝶念放弃故土,相信没什么比蝶念死了对他打击更大的事了。”

“蝶念死了,他没有念头自然会回归惑明,我就是要他再也回不了惑明。”蝶念说道。

劭泽望着蝶念,仿佛仔细思考着什么,半晌才开口道:“我来做这个恶人。你回去告诉他,他亲手杀了大皇子,我会把蝶念还给他。晚了,蝶念的头可就装不回去了。”

“你还想把她装回去?”蝶念闻言气急败坏地用力踢了劭泽身下的床榻一脚:“那我怎么办?”

“是我杀的蝶念,和你有何关系?”劭泽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且去他那里哭诉,蝶念被我砍了头,你没办法抢回来,我要求他替我杀了大皇子,记住,必须是他亲手去杀。你这一来一回的,等他杀了德昌,想必蝶念的头也就装不回去了。就算他难过几天,时间长了,你还怕你没有可乘之机吗?”

蝶念听着劭泽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不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么,合作愉快?”

“希望愉快吧。”劭泽不想再多说什么,开口下了逐客令:“你还不快去?等着他自己发现你杀死蝶念的证据吗?”

蝶念这才赞赏地看了看劭泽,转身离开。

见着蝶念离开的背影,赋仟翊不由问道:“明明你知道是蝶念从中作梗,陛下和大皇子才会有胆子这么对你,何故要把气撒在大皇子身上?”

“乾钧殿里,对我施重刑,乐见其成的,他是榜首。仟翊,我曾经认为人心软弱,为人正直,终究能感化他人,得以善终。现在看来,这都是美好的愿望罢了。利欲熏心面前,他们不会觉得人命值钱。”劭泽缓慢地说着这番话,仿佛不是说他自己的辛酸史一般:“我是真的怕了他们,没有信心用道义和他们抗衡。”

“劭泽。”赋仟翊心中无限苦涩,看着劭泽,竟噼里啪啦落下泪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我说过一切的责任和义务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趁着劭泽养伤的时间,赋仟翊倒也真如约没闲着,帮着赋恂将近卫军好好整饬了一番。

有了之前劭泽在乾钧殿的教训,她和赋恂商量,将近卫军编制下的十二支卫队一一整顿。除了宫里南冕卫队、白泽卫队和螣蛇卫队以外,麒麟卫队和梼杌卫队的校尉已被更替,南冕、白泽和螣蛇分别由玄封帝、明妃和珈谜所支配,目前无人支持近卫军的校尉更替要求。

“你且去和这几个校尉谈谈,如果不愿意听从近卫军差遣,就强制换,如果有任何人敢从中阻拦作梗,这几个校尉也就不必留了,换听话的顶上。宫里不需要不听统领差遣的近卫军。”

劭泽如是说。

灵流和螣蛇校尉打交道很久,深知螣蛇校尉的为人,如不是他的家人在珈谜江湖杀手组织的掌控之下,他绝不想听从珈谜差遣。

在和螣蛇校尉深谈了一次后,他拒绝劭泽对螣蛇校尉的强行更换计划,承诺要对螣蛇校尉的家人实施营救。

“其实只要麒麟卫队不再给玄封帝效忠,其它的并不影响大局。”赋仟翊说道:“毕竟南白泽和螣蛇加起来尚不足二百人。”

劭泽道:“人少,个个以一顶百,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可是他们不听,真的要杀人吗?”赋仟翊踌躇地问道。

“将他们召回军营,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不服从近卫军调配者死。”劭泽斩钉截铁地说道:“仟翊,这次我们不能再投鼠忌器,东南方向战事吃紧,靖野军和征海军虽然在积极应战,炎海军队还是讨不到便宜,惑明政局动荡,如果我们再被他们逼到绝境,惑明就真的完了。”

“我知道,可是那几个校尉终归兢兢业业,又是玄封帝和明妃他们的人,如果我们贸然下杀令,只怕众人不服。”

劭泽冷哼一声:“我们就是要让大家知道,咱们惑明,只有我才能领兵抗击炎海人。大皇子嘴上说随军征战,出发不足三日就称病回宫,珈谜更是不足挂齿,如果不是我死拽着灵流编入近卫军,貌似她送了自己的心腹从军得了口碑,她自己还是没有任何抗敌动向,如此这般,这惑明军队若不听我的指挥,惑明怕是也存在不了几日了!仟翊,这时候如果我再不拿出铁血手段,不建军功,不树威严,以后怕也没机会了。”

赋仟翊沉默地看着劭泽,许久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劭泽,我知道了。”

次日,近卫军总营,赋恂统领召开重要集会,宣布近卫军统领对各卫队的绝对领导权,当众斩杀不服近卫军令的南冕、白泽校尉,新任校尉自北冕、白薇卫队的副尉提升任职。

此事一经传出,全城震动。

劭泽再次以一个幕后皇族的身份被推上传言的顶峰。

当然这一切,金毛和白慕尘有推波助澜。

只身前往子馥镇救下护天军残部的劭泽因回城过晚被玄封帝问责,大皇子宫门内痛下杀手未遂,南冕卫队违反统领令违规逮捕劭泽,劭泽被罚杖刑后责令近卫军整改。

这就是传言的内容。

假亦真时真亦假。

总之劭泽受了天大的委屈,蓦然发现政局腐败不得不奋起反抗。

有叫好的,有怀疑的。

叫好的认为朝廷无能,劭泽肯领兵作战,已经是最好的讯息,怀疑的,总认为劭泽身为旁系血亲,不该争抢皇室的权利。

但不管支持与否,仗总是要打的。

珈谜和大皇子不能领兵作战,这是事实,惑明除了劭泽这个军机枢密使,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人有领兵之力。

不信也得信,不支持也得支持。

贪图权谋贪图富贵的人也都明白,如果惑明这仗打输了,他们的权利和金钱都将打了水漂。

就算劭泽是被送上战场待宰的羔羊,他们依然必须得做出相应的支持。

毕竟,惑明的江山要紧。

毕竟,炎海人从不直面接触惑明各大军机大臣。

他们不准备策反。

他们根本不需要策反。

相对之下,蝶念的效率非常高。仿佛她根本不想在惑明这块地上浪费时间,她肯耗费时间和精力攻进来,只是为了讨回她的情债。

在将蝶念的人头送予劭泽之后,她甚至没有在惑明停留哪怕一天,直奔着周慕阳的蜗居地——西泽大陆的一处荒野去了。

从蝶念离开,一直到周慕阳愤恨地冲入赋仟翊的寝室——劭泽休养的地方也只过了区区三日。

凭借着精纯的武学内力和这几日灵流的偷偷施灵,劭泽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至少下地走动不成问题。

他堪堪拦住周慕阳向他刺来的剑。

“如果你杀了我,你永远都找不回蝶念的人头了。”劭泽淡然说道。

“你竟敢杀了蝶念!你......”

“我连你都敢杀,为何不敢杀蝶念?叛徒?”劭泽毫不客气地刺激周慕阳道:“我不想叫你周慕阳,因为你根本不配姓周!”

“我配不配姓周不由你说了算!”

灵流早早将断水剑压在劭泽手中,劭泽的手似有非有地摸着断水剑的纹路,说道:“如果你还想姓周,就听我的吩咐,事成之后,我会把蝶念的人头归还于你。还有三日,若三日之后你办不到,蝶念的人头怕是安不回去了。”

周慕阳被劭泽气得几乎吐血。

“你错了!”劭泽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从不畏惧强权,我只希望我能为惑明的江山做些有用的事,不怕为此付出生命。而你不是!你身为惑明人,却助纣为虐,帮着炎海人侵害你的故土,你竟有脸到我这里来信誓旦旦地要人?”

“我不仅想要人,我还要报仇!”周慕阳愤愤然道。

周慕阳瞪着劭泽的眸子里闪现着如火一般的愤怒,他将骨节攥得咔哧作响,几乎要将劭泽一拳打碎一般。

劭泽却始终如一的淡定,他甚至不曾把断水剑握在手上,反而指着周慕阳身后的大门说道:“北冕卫队的四十人都在府里听令,我甚至可以不用动手,你在三招之内就会被剑刺成筛子。”

周慕阳这时才盯上劭泽面前放的断水剑,说道:“你以为你如今之势能快得过我吗?”

劭泽忽然笑道:“你没有进屋就拼了命的杀我,我已经很惊讶了,如果你能再坐下来和我好好谈谈,我会更加惊讶。”

“他妈我需要你惊讶!”周慕阳一把将自己的佩剑也拍在桌子上:“念在你是惑明皇族的份上,你只要把蝶念的人头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周先生。”劭泽正色道:“我不想责备你爱上炎海人,但是在你做任何事之前也希望你想一想,如果惑明完了,你也完了?”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劭泽见周慕阳确实也没有因为蝶念的死失心疯要开杀戒,心下安稳了许多,说道:“我说过,你帮我杀大皇子,我会还你蝶念的人头。”

“你为何要大皇子死?”周慕阳反问道:“祯元皇太女才是你真正的路障。”

“这不用你管,你只需知道,我是真心为惑明办事。”

“这于我无关!”周慕阳说道:“我拒绝参战是为了蝶念,但并不代表我将惑明视如草芥。我只是保持中立,但我绝不助纣为虐,希望你听进去这句话。”

“但愿如此。”劭泽看向周慕阳的眼神里并不存在任何信任:“我想杀德昌,只能通过你的手,所以,合作愉快吧。”

“先让我看看蝶念。”周慕阳说道。

“事成之后你会看到。”劭泽豪不退让地说道。

“如果我不看一看,怎么知道你是否真的有她的人头?”

“你现在只能相信我。”劭泽木然说道:“我劭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会胡乱骗你。”

周慕阳见劭泽意思很明确,只得作罢:“你且等我的消息。当然,我也需要假手他人来做事。德昌一死,我会来找你要人!希望你不要食言。”

劭泽打了个送客的手势。

周慕阳愤愤离去。

大皇子被捕于第二天下午。

那时他正在自己宫中悠然地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自家护卫聊天。

“其实我也不是刻意要针对劭泽,只是这一来二往的,他在军中名气大振,这样的乱世之中一旦有了军功,就等于有了民众基础,比珈谜更加难搞。”

“皇子,属下总觉得,宣王其实真的不爱钱财和权利,他只是有自己的信仰。”

“信仰不值钱。”大皇子细细地嘬着茶,说道:“像他这般心慈手软,成不了大器。”

“是。”那高大的护卫低声应着是:“皇子,白泽的新校尉召集开会,属下要先告退了,会后属下会马上回来。”

大皇子不由皱眉:“白泽的新校尉?赋恂是想将宫里换血吗?”

那护卫沉声道:“皇子对属下的家人有救命之恩,不论他有何命令,属下都只认皇子一个主子。皇子请放心。”

大皇子微微叹气道:“萧然,你且去吧,早些回来。这宫里越来越不安全。”

“是。”

那被唤作萧然的侍卫一走,大皇子忽然觉得肩膀十分不适,刚想唤个侍女前来为他拿捏一番,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一名黑衣男子忽然闪现在他身边。

德昌着实惊慌了一番:“你是......”

周慕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来劫走大皇子,毕竟面对一个长期不出宫门、养尊处优的皇子,让炎海军队攻入并不现实。他只是动用了自己挪动空间的能力,利用迅速改变空气密度差的方式制造了联通到德昌寝殿的虫洞。

周慕阳和周慕雨长得还有几番相似,不等周慕阳作出回应,德昌已经紧张地迅速站起:“你是周慕阳?”

周慕阳不由为德昌的敏感皱了皱眉:“你知道我?”

“我不仅知道你,我和你妹妹周慕雨......”

德昌显然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等德昌说完,周慕阳一手揪住他:“你还是跟我来吧!”

转眼功夫,德昌就被周慕阳拖进了他所制造的虫洞里。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炎海人攻陷过的子馥镇官府大牢。

同样被沉重铁链锁在大牢中的,是早早被传已经殒命子馥镇的段鸿文本人。

德昌并没有被铁链锁住,因为炎海人很清楚,他虽然有些三脚猫功夫,却绝不可能逃出大牢。

“段鸿文?”

在这个炎海人的地盘,他忽然觉得危机降临,大难临头,见到段鸿文仿若见到自己的亲信一般猛扑过去。

段鸿文这几日仍旧虚弱,只模糊地抬头看了一眼,又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大皇子?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抓来的,你告诉我,他们会把我怎么样?”大皇子用力地摇晃着段鸿文:“段统领,我不想死!”

段鸿文无奈地笑笑:“皇子,我也没办法救你。宣王他都救不了我,你如何觉得我能救你?”

“宣王当真救不了你?”德昌反问道。

段鸿文忽然冷冷一笑。连日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觉,炎海人已经将他的精神折磨到几近崩溃,他甚至听着德昌说话都有回音。

“皇子,宣王的能力不足以救我,更不足以救你。”

“你这是什么话!”大皇子听了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段鸿文惨然笑道:“你觉得我现在比死了更好吗?”

德昌忽然语塞,看向段鸿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的光:“这是子馥镇的大牢?”

段鸿文费力点头:“你我都会成为炎海人的祭品。皇子,我也没有能力救你,只希望你能够自重。”

大皇子重重跺了跺脚,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让我自重?我们现在被炎海人关在牢里!你且告诉我,如何自重?”

“不要成为炎海人威胁惑明的工具。”段鸿文也不再想多说话,说罢就又闭上眼睛:“当然,你只是一个对战局没有任何影响的皇子,不至于沦为工具。”

大皇子如果不是在牢里,一定会被他的这句话激怒,然而此时在这个阴潮昏暗的环境中,他的理智似乎高过感性,他竟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段鸿文的话,也许是内心默认了这句话,他甚至深信不疑惑明人——他的父皇,绝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去救他。

周慕阳。

他在心中暗暗念着这个名字。

他依稀知道,这个人,的确不是周统领的儿子,他是个皇子,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周慕阳自己可能并不知道,德昌却是曾听明妃唠叨过他有个亲哥哥。

德昌几乎要笑出声音来。

周慕阳,他的亲哥哥,为了外族的一个女人,和惑明反目成仇,甚至不惜将他的亲弟弟送上祭台,成为一个祭品!

他忽然起身重重拍着木质的牢门:“我要见周慕阳!”

周慕阳并没有见德昌,他将德昌扔进牢房后,就去见了始终守在子馥镇的冷觋。冷觋并不同意直接杀了德昌,因为他不想让劭泽登上皇位。

劭泽很快接到线报,大皇子被俘虏在子馥镇。玄封帝令赋恂派近卫军的白薇卫队特战分队前去营救。

“白薇特战队。”劭泽冷笑:“区区数十人,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吗?仟翊,暗中下令白薇特战队子馥镇附近驻扎,只探消息不入镇。”

“劭泽。”赋仟翊神情严肃地看着劭泽:“还有一件事,子馥镇探子来报,说段鸿文还活着。”

劭泽听罢惊得忽然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那天你杀了他以后,冷觋将他救活了。”赋仟翊说道:“劭泽,我怕他们会拿段鸿文先开刀。”

“段鸿文。”劭泽的脸色愈发不好:“仟翊,这件事,应不应该告诉鸿羲?”

“他现在是护天军统领,如果他带兵去救段鸿文,就必须也救大皇子,甚至他必须先救大皇子。劭泽,那......”

“还是告诉他。段鸿文的事我已经对他很抱歉,如果段鸿文真的活着,我相信鸿羲一定能救他!”劭泽说道:“至于德昌,即便德昌被救,周慕阳还是会想办法杀了他的。”

赋仟翊点了点头,说道:“劭泽,我和鸿羲一起去一趟。你放心,我乔装打扮,不会有危险。”

“你去干嘛?”劭泽听罢狠狠摇了摇头:“你不能去,你不知道那些炎海人......”

“如果我乔装打扮,他们不会认得我。”赋仟翊说道:“劭泽,我想我必须去认识一下战场,如果我不能做到知己知彼,一旦真的遇到意外,我很难自保。”

“仟翊,有我在,你永远不需要站到前面。你不需要接触那些血腥战场,你只要帮我做一些营里的工作就可以。”劭泽说道:“那个地方,不适合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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