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葳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几天前，她和几名队友一起从幸存者营地出发到市内搜寻物资，为了过冬提前做些准备，却意外遭到了特殊感染者的袭击，被迫与队伍分散。
想着就近躲进一幢公寓楼里，等感染者潮退去再做打算，却没料到那特殊感染者一直在周边地区巡逻，迟迟不肯离开，顾南葳急切地想和队友们取得联系，可奈何感染者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她只好在公寓楼里住下，谁知一呆就是五天。
身上的物资差不多都耗尽了，顾南葳没有办法，带上仅剩的一捆弩箭和战术匕首准备突围。
楼内的感染者数量不多，这是值得庆幸的，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几只感染者，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公寓楼里居然还有除她之外的幸存者。
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自病毒爆发之后，人类社会原有的秩序就已形同虚设，在这片废土之下，除了那南部的联邦基地，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还残留着文明的余晖，更多的，是那污浊不堪的人性，仿若密布的阴云笼罩着颓败的废墟。
感染者固然可怕，但真正令人冷彻骨髓的，是那经不起考验的人性。
所以顾南葳根本不愿意相信任何陌生人，存有戒心是活下来的必备条件之一，这点她很清楚。
尽管楼上那人反复强调他没有恶意，顾南葳也没有一丝松懈，就算暂时放下了弓弩，一有变动，她也准备让那人看到自己的脑浆。
但当顾南葳看到一身奇装异服的江虞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一顶棒球帽，防风护目镜，从上至下，全身都包裹地密不透风。
“很高兴你能遵守约定，没有对我动手。”
江虞善意地笑了笑，看到顾南葳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挺惊讶的。
她的长相初看时就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一头齐耳短发，五官立体，眉间英气十足，虽不施粉黛，却有一种别样的干净纯粹。
由于某些原因，江虞的视线又不自觉地往下低了低。
啊这。
江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幸亏戴着护目镜，这姑娘看不到他眼神的变化。
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看着彼此，气氛有些怪异，为了缓解尴尬，江虞还是率先开口：“我叫江虞，你呢？”
“顾南葳。”
江虞一步一顿地从楼梯上下来，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瞧着顾南葳的反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配上他古怪的装束，顾南葳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
她好想笑。
顾南葳的心情其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挺差的，和队友失散，一个人呆在空荡的房间里五天，期间还不能发出大的声音，生怕惊动感染者。
或许恐惧无法击溃一个坚韧的强者，但空洞的孤独却能消磨尽她的意志。
江虞注意到了顾南葳脸上那不经意间展露的喜悦，心下松了口气，看样子这姑娘还是属于那种有人性的，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合作关系。
他试探着问道：“呃，你是附近的幸存者据点的人吗？”
之前公寓楼上江虞看到了不少有关幸存者据点的介绍，上面说只要是没有被感染者完全攻陷的基本都分布着规模不一的据点，有些是由军队建立的，有些则是幸存者自发组织的。
松鼠市应该也有，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江虞觉得即便他凭借感染者的身份能够和同类和平共处，但总归还是得跟活人交流的，要不然非得闷坏不可。
不能说騷话，还有什么意义。
顾南葳神色一正，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谨慎地答道：“你问这干什么。”
江虞沉吟了一会儿，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我有些事，需要据点的人进行协助。”
“什么事情？”
江虞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说道：“其实我来自南部联邦基地，收到上级指派的任务来到墙外区域，目的是为了获取病毒原样，带回基地实验室进行研究。”
顾南葳嗤笑道：“编故事不用打草稿，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话？”
江虞摇了摇头，唉声道：“害，本来就没想要你相信，但我提前把话说掉，以后有些奇怪的举动就显得没那么特立独行了。”
顾南葳听了，又上下瞧了几眼江虞的装束，说道：“别说以后了，你这身穿衣打扮就已经很怪异了。”
江虞打了个哈哈，没有去接话茬，倒是极为友善地伸出了右手，示意和顾南葳握个手来表达自己的“无毒无害”。
“很高兴认识你。”
顾南葳抬头瞥了一眼江虞，漆黑一片的护目镜和面罩之下不知道是怎样的神情。
讽刺的是，顾南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有人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了，废土的极端沉重感之下，大家的交往从来都只是浮在表面，连客套的寒暄都会免去。
谁能知道，这一刻的朋友是否会在下一刻将你抛下，又会不会突然从背后捅你一刀呢。
这家伙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大心脏？
顾南葳的想法不过转瞬之间，她也伸出了手，和江虞那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时间已近傍晚。
夕阳铺开剩下的残晖，透过公寓楼道的窗户洒了进来，它一点一点西移，澄红色顺着江虞和顾南葳的身子攀上了那握在一起的双手。
就在那个刹那，淡淡的温暖流淌在掌心，照亮了他们各自的半张脸庞。
握手不过一瞬，顾南葳偏头望向那凄美的残阳，与那灰蒙蒙的世界格格不入，有些话不知能说与谁听，最后只能梗在了喉咙里化作如缕愁绪，心中不免叹了口气。
时间也不早了，江虞还有事情要做，和顾南葳简单聊了几句，提着消防斧直下楼去，今天得把这栋楼里所有的感染者处理干净，再到外面去捞点病毒结晶。
“对了，上面的感染者我清理完了，想拜访我的话随时欢迎。”
夜幕降临，外面的感染者变得狂躁易怒。
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江虞的夹克上染了不少血污，消防斧更是有些钝了，准备有机会就换一把好点的武器，提高砍怪效率。
顾南葳靠在门框边，视线集中在江虞左手提着的布袋子上，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结合江虞身上的大面积血污，这家伙不会是外出猎杀了一堆感染者吧？至于袋子里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江虞不说她也不会问。
“明天再见。”
“嗯，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