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男的供述,招房师爷同步记录在案。
签字画押后,先前在山神庙抓获的胳腮胡是第二个被带上大堂的。
看到秃顶男的屁股皮开肉绽,胳腮胡惊悸之极。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学乖了,吸取了秃顶男的教训。
“县官大老爷,我招,我全部都招。”
一进大堂,胳腮胡跪伏在地,叩头如捣蒜。
虽说平时在吴家坳一带,胳腮胡等一众家丁依仗吴家势力胡作非为惯了,可这到衙门过堂还是第一次。
官法如炉,官威难测。
与其说被打后再招,不如不打就主动招。
不打自招,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哼,哼,谅你不敢不招!”
坐在公案后、明镜高悬几个大字下的上官申正一声冷哼。
“本官问你,这奶妈、丫环是怎么回事?”
“回县官大老爷,这不关我等之事,都……都是少奶奶……不……不,是王柳干的好事。”
“都是……是……王柳……指使我们干的!”
胳腮胡男被上官申正那几声冷哼吓得牙巴骨直打颤,话都讲不顺了。
仿佛一旦自己讲错话,那重重的板子就会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是如何指使的,从实招来!”
上官申正的惊堂木一落,三班衙役的堂威猛起。
“威……武……”
“王柳先是安排我们把吴妈、小红狠狠地打了一顿,又让我们把小少爷……不,是吴世仁,把吴世仁敷的药倒进了前面的水塘。山神庙打吴妈、小红也是她要我们去的。”
“你说的‘我们’指是谁?”
“我和秃哥两人。”
“秃哥是谁?”
“就是刚才过堂的人吴山,因为他秃顶,大家平时都叫他秃哥。”
“吴世仁外敷的药渣是谁去倒的?”
“是……是我亲自去倒的。”
“可有人证?”
“没……没有,因为吴世仁死的时候是下半夜,所以,我悄悄地去倒药渣时没人看见。”
“王柳为何要你们去山神庙殴打吴妈和小红?”
“当时她说吴妈和小红是扫把星,吴家被她俩害得不浅,要用鞭子抽她们一顿出出气。”
胳腮胡略为思忖了一下,补充道:
“对了,县官大老爷,当时王柳还说了,吴妈和小红两人这个样子也蛮可怜的,不如多添几道伤口,好帮她们快点上路。”
“吴霸天当时在不在场?”
“在场,不过他没说其他的,只是让我们一切听王柳的安排。”
“带下去!”
……
审完秃顶男和胳腮胡这两名吴霸天家的家丁,上官申正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当时吴世仁死后,药渣并没有烧掉,而是被胳腮胡男当晚悄悄地倒进了吴霸天家前面的水墉里。
除此之外,王柳当晚还指使秃顶男吴山和胳腮胡男等家丁,把专门照看吴世仁的奶妈吴妈和丫环小红打得五劳七伤赶出了吴家,事后,又安排秃顶男和胳腮胡二人追到山神庙,伺机杀人灭口。
这一切,都是王柳的主使,吴霸天没有过多参与。
有了这个大致的轮廓,上官申正心中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些新疑点。
为什么药渣明明是倒进了水塘,可吴霸天、王柳等人却要谎称连同吴世仁的衣服一起烧掉了?
按理说,吴家应该是吴霸天当家作主,可为何这一切却是小妾王柳这个女流之辈在说事?
王柳在吴家只是个小妾,上面还有吴霸天的正妻,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要解开这个三连问,看来还得费些心思。
“小峰,你怎么看?”
为慎重起见,上官申正没有急于堂审吴管家等人,而是将审问中途停了下来,把岳林峰喊进了招房,单独询问他的意见。
“老爷,依我看这事大体上分两个层面,我们应从两个不同的视角来分析。”
“两个层面、两个视角?”
“对,两个层面、两个视解!”
“怎么回事,小峰,你详细说给本老爷听听。”
“其一是吴霸天带人到吴明强家打砸、导致吴明强和吴明强的发妻江氏死亡这个层面,这一层面以吴霸天为主导,但这仅仅只是整个事件的表象。”
“其二是吴家家丁把药渣倒进水塘、到山神庙鞭打奶妈和丫环这个层面,这一层面是表象背后的隐情,是吴霸天的小妾王柳在主导,吴霸天知情但只起了辅助作用。”
“因此,老爷,如果我们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要顺着这两条线慢慢来捋。”
岳林峰象剥笋子壳一样,对上官申正一层一层地分析着。
“那吴世仁的死因、吴家的管家带人半道上拦截你们又属于哪个层面?”
“这个现在还不归因,只有弄清楚前面两个层面背后真正的原因后,才能明确它们属哪个层面。”
“那吴霸天、王柳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峰,到现在为止,这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
上官申正抿了一口茶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爷,小峰认为要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接下来的关健就是查清楚吴霸天、王柳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查明他们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才能解释得清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道理,可是他俩内心的真实想法怎么查啊?”
“本老爷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如何能知道他们当时在想什么。”
“老爷,你打过柴没?”
“臭小子,打什么哑迹哦,这跟打柴有什么关系。”
“有!老爷,关系大着嘞。”
岳林峰一本正经地说道。
“有话直说,本老爷耐心好着呢。”
上官申正嗔了岳林峰一眼,然后端起茶杯慢腾腾地抿着,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看啊,老爷,平时我们打柴时,总有一些需要挖出来却又很砍断的枯树,于是,我们总是先把树蔸周边的泥巴一点、一点地清理掉,把根盘出来,直到只剩下主根时,轻轻地破掉主根的皮,然后一推树就倒了。”
岳林峰耐心地解释道。
“这样啊……”
上官申正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又兴奋地一拍大腿。
“知道了!小峰,你是说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得先从吴霸天、王柳身边的人入手。”
“老爷英明!”
岳林峰不失时机地拍了一下上官申正的马屁。
“无论吴霸天、王柳两人心中有什么想法,他们总得靠身边的人去实施,从他们身边的人入手,林林总总的片断加起来,就会触碰到最终的真相。”
“小峰,不是老爷我说你,你不来衙门真是一种浪费。”
“老爷谬赞,老爷放心,衙门我迟早会来的。”
“什么迟早会来,我看赶早不如赶巧,现在就来,反正身份铭牌也给你了,你就认了吧。”
“老爷明鉴。小峰如果要来衙门的话,应该是正大光明地来,裙带关系可不好,这有损老爷的官声。”
“嗯,这个暂且不说,我得继续坐堂去啦。否则,早工当作晚工散实则不妥。”
见劝说不成,上官申正点到即止,转身离开了招房。
挖树盘根!
听了岳林峰的一番分析,回到大堂之上的上官申正稍微调整了一下策略。
这次他没有上堂就审吴管家,而是选择了与他一起去山神庙挡岳林峰道的吴家四大金刚。
起先,这四大金刚还想硬扛,只不过挨了一顿板子后就相继怂了。
通过堂审这四大金刚,上官申正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吴霸天的小妾王柳平时与管家关系昧,有时两人背着吴霸天眉来眼去。
这绝对是个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