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洱今晚没有直播的安排，他泡了杯平日爱喝的福鼎白茶，慢悠悠地走到沙发椅旁，正好接到了学长李阳的电话。

“学弟，东润物业的项目马上要启动了，他们也急着签合同，你之前联系的律师谈好了么？”

“基本确定了，是DF的资深律师。”

他背靠着沙发，想了想与姚律师的那次电话，“专业能力应该没问题，我等会建个群，明天就开始推进合同和其他法律文件吧。”

李阳的声音透着愉悦，“那太好了，我这就把东润那边的方总和法务拉进来，咱们这次可是签了个大单！”

“那阳哥不得请客嘛，等会问问白哥他们几个想吃什么？”

“没问题，必须请哥几个儿喝酒！”

撂下电话，陈洱还没打开微信界面，微博粉丝群却突然跳出了“特别关注”的消息，他点开一看，群主“阿云头顶小鲨鱼”刚刚发出群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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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云崽崽养成基地”的云海粉丝群里，陈洱的小号名叫“苍山洱海”，许多人都是这两天才入群的，她们纷纷接龙留言“冲冲冲”。

陈洱敲着键盘，几秒后，他跟上了队形。

【苍山洱海：冲冲冲！阿云的牌面不能输！】

所以，等到他进入“云海”直播间的时候，唐暮云正冲着镜头比心，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扬着，熠熠含光地望向摄像头上方。

有被这样的小唐主播可爱到，陈洱的喉头一动，感觉喉咙有点渴。

他将杯里的茶水喝了大半，看着唐暮云温柔地回答着弹幕的问题，等听到对方说“粉丝见到偶像的心情”时，一向沉稳的陈洱有点没忍住，抬手飞快地刷了十发超级火箭。

并且，十分自然地用着大号在直播间里留言。

【暗枪：原来我是云哥的偶像？】

看到屏幕上巨大的礼物特效，唐暮云一时惊讶地挑了挑眉，然而在看清送礼的ID和枪哥的弹幕时，他的耳垂明显地红了起来，眼神也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摄像头。

“啊……感谢枪哥送的十发火箭。”小唐主播握拳轻咳了两声，才微红着脸说道，“欢迎枪哥来我的直播间。”

“枪哥当然是我的偶像，之前看了很多枪哥玩狼人杀的视频。”

通宵看的那种。

不过后面半句他只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直播间很快就涌入许多陈洱的粉丝，成群结队地来捉主播暗枪，她们理直气壮地声讨枪哥不记得自己的直播间，却跑到别人直播间送礼的行为，并同时不忘给云海送上几个超级烟花，夸夸云仔的帅气可爱。

于是礼物的特效此起彼伏，洋洋洒洒的弹幕堆满了整块直播屏幕，“云海”直播间的热度一下子被推到了狼人杀分区的第五名。

唐暮云半张着嘴，看着自己的直播间流量和人数一路攀升，有点迷糊地揉了揉头发，“谢谢大家的支持……不用送这么多礼物的，太多啦。”

【那主播能不能帮我们问问枪哥，他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自己还有直播间的！】

【+1，好久没看见枪哥了，不记得他有多帅了！】

【在云仔这能抓到枪哥，这是我没想到的，枪哥你是主播！什么时候直播呐！】

“枪哥什么时候会直播吗？”

小唐主播关注着弹幕的留言，思索了一小会儿，“我也不太清楚。”

“要不然我帮你们在微信上问问他吧。”他拿起手机，翻开微信，还没来得及打字，就收到了陈洱的消息。

【暗枪：看不出来，你倒是乐于助人】

这句话逗得唐暮云裂开了嘴角，他乐呵呵地低头打字。

【Chris：月底了，该补时长了，我们这是有难同当】

【Chris：不用谢我枪哥，刚才你送我那么多火箭，这叫互帮互助】

陈洱能想象到唐暮云说这话的时候，小狐狸一般的语气。

【暗枪：不用，我没直播时长的要求】

【暗枪：你刚才感谢礼物，怎么不比心？】

唐暮云语塞，抿着嘴唇，摄像头里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直播间的水友们看着主播一会咧嘴笑，一会皱起眉，不免纷纷在公屏上打起了问号。

【？？？请问主播是恋爱了吗？】

【？？这变脸速度除了陷入恋爱，我竟想不出还能有别的原因】

【主播说他要去微信上问枪哥，那根据逻辑学，主播的恋爱对象是？？？】

【众所周知，逻辑学不能骗人，那枪云……？】

等到唐暮云抬头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讨论起日后枪云直播间的合并大计，他连忙冲屏幕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没有的事儿，你们别开玩笑了，刚才是在回朋友的消息。”

他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枪哥是大主播，咱们不能总蹭人家的热度，小唐可以靠自己的！”说完，他还握了握小拳头，表示信心满满。

【那主播问没问到枪哥什么时候直播啊？？】

“我问了，”方才信心十足的唐主播一秒破功，垂着眼睛，蔫蔫地答，“枪哥他不告诉我。”

————

三小时十九分，刚下播的唐暮云看着今天的直播时长，满意地吹了个口哨。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厨房，洗了盒小番茄，准备补充今日份维C，等端着盘子回到书房的时候，电脑上的微信图标正在疯狂闪烁。

他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地点开微信，发现姚临泽将他拉入了工作群。

“东润物业-徽江建筑合同沟通群”已经有了很多条新消息。

【东润方安：各位好，我是东润物业的业务侧方安，蒋然是我们的法务，日后关于两个公司间的法律事项，我们就在这个群里沟通了哈】

【然然酱：嗨我是东润的法务，等会起草好的合同初稿会发到群里，有什么问题，还请大家及时沟通】

【暗枪：你们好，徽江建筑，陈洱。姚律师是我们这面的律师，负责这个项目的全部法律事务，麻烦各位了】

【AlexYao：我是DF律所的姚临泽，代表徽江建筑负责与东润的项目，等合同出来，会及时和各位沟通细节的，合作愉快】

大家各自介绍完毕，只剩唐暮云没有出声，方安在群里艾特了下陈洱。

【东润方安：陈总，这位Chris是贵司的？】

【暗枪：我的助理小唐】

？？？

莫名其妙成为枪哥助理的小唐还在歪头疑惑，而陈洱的私人消息直接发了过来。

【暗枪：你怎么在群里，我看是姚律师拉你进来的？】

唐暮云叹了口气，他将之前跟姚临泽想好的说辞发过去。

【Chris：是我让姚律师拉我进来的，我也学法律嘛，想学习一下，可以吗？】 m..coma

【Chris：平时师兄的工作内容大部分都要保密，这次也是因为我和他说你同意了，他才愿意的，我保证会对合同内容严格保密！】

【Chris：枪哥，您的助理小唐上线了！猫猫敬礼.jpg】

还不是为了看合同方便，唐暮云暗自想道，师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差，自己在群里看着消息，自然方便许多。

不过见陈洱一直没有回复，唐暮云的心里又生出几分忐忑。

【暗枪：刚才我妈打电话来了，她念叨我很久没回家了】

【暗枪：行，我没问题，你要有什么想问的，去问姚律就好】

【Chris：好嘞，谢谢枪哥！】

唐暮云一边吃着心爱的小番茄，一边打开群里发过来的合同，显然是东润物业常用的格式合同，粗略一看，有三十几页。

格式合同对于提供方而言无疑是有利的，所以站在徽江的角度，有许多条款的内容需要谈判与修改，而重操旧业的唐律师没有嫌麻烦，他逐条看起合同条款，并批注出相应条款内隐含的法律风险。

“付款时间……对方要求只支付3%的预付款，其余款项需要在全部工程验收合格后再予以支付，支付周期为45个工作日。”唐暮云勾起了这项条款，在旁边以红字标注着律师意见。

“付款周期过长，预付款比例明显偏低，建议调整付款方式，总款项分为三期支付，预付款比例调整为30%，主体设计完成后支付40%，验收合格后支付30%的尾款，最晚付款日建议修改为20个工作日。”

“如果乙方违约，无论属于何种违约情形，乙方须支付本合同总金额的30%作为违约金，且甲方有权单方解除合同。”看到这里，唐暮云不由得笑了一声，对徽江极为严苛的违约责任，俨然是谈不上合理的。

“此处的违约责任对乙方约定过于严苛，违约金畸高，而缺少对甲方的对等约定，双方的权利义务存在失衡，建议根据违约具体情形进行违约金的设置与下调。”

“以及，单方解除权会影响到合同的稳定性，建议谨慎约定。”

……

唐暮云看起合同得心应手，自然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到碗里的小番茄剩下最后一颗的时候，他已经审到了这份合同的最后一页。

“管辖法院……”他将合同内的“甲方所在地”修改成“原告所在地”，又从头到尾检查了双方的公司信息有无疏漏、别字，确认签署页的时间无误，才点了保存。

窗外夜色阑珊，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打着哈欠，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原来，已是凌晨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