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唐暮云在租房这件事上颇为挑剔，但看到房屋里别有巧思的精心设计时，也不得不心悦诚服地赞了一声。
两室一厅的格局，南北通透，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前毫无遮掩地洒进来，令唐暮云整个人都染上暖意。
倘若过些时候，到了冬日，落地窗前摆一张懒人沙发，泡一壶熏豆香茶，然后慢慢悠悠地看着狼人杀的比赛，想必极为惬意的。
唐暮云的眼睛微眯，似乎已经在想象搬进来后的悠然生活了。
而整个房间的布置呈冷淡的极简风，低调与简单的灰白配色、不冗杂繁复的设计恰好都在唐暮云的审美之中，他倚在吧台的侧面，抱着肩膀，霁开疏朗的眉眼。
“确实很合心意，除了不知道这楼上楼下的邻居好不好相处以外，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而中介小王一听这话，就知道距签约已经成功了一多半，他拍了拍胸口，信誓旦旦地向唐暮云保证。
“唐先生，您放心，能住在这里的可都是高端人士，非富即贵。”他笑得有些谄媚，连眼角都堆上了细细的褶皱。
“楼上是一户常年在国外的华裔，基本不怎么出现，楼下听说是一个很有名的大主播，不过我没打听到，人家具体是干什么的。”
小王的神色间也透着一点遗憾。
“说不定是个专门唱歌跳舞的美女主播，唐先生，我是没机会碰见了，可您这指不定什么时候遇见了，这俊男靓女一相逢，擦出点什么火花，那您不就太值了嘛。”
讲到最后，他暧昧地挑了挑眉，言外之意显而易见。而唐暮云平白无故收到了小王的眼神，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用余光瞄了眼站在玄关处的陈洱。
却见陈洱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明知故问：“哦？阿云，你不觉得值吗？”
唐暮云猛摇了两下头，义正言辞地声明自己的立场。
“不直不直，我肯定不直。再漂亮的美女，也跟我毫无关系。”
陈洱听到标准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唐暮云似笑非笑地说，“我倒觉得，邻居间可以多走动，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值不值得，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唐暮云咬牙切齿，心想狼王不亏是你啊枪哥，一番操作下来，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邻居。
关键是，唐暮云看着这套雅致贴心的公寓，竟然还舍不得说出个不字。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
一脸认怂的唐暮云听见陈洱这么说，只好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赞同。
“枪哥说的对，邻里之间，关系可太重要了。”
陈洱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个人暗藏玄机的这番话倒苦了一旁站着的小王，他听的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这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吗？
唐先生口中的直，好像不是我说的那个值啊！
呃，要不然还是别说这茬儿了，我怎么看见旁边的高冷帅哥脸色不对，陈先生这一笑，阴恻恻的，我都有点害怕了。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小王最终还是屈服于奖金的诱惑，他看了看两人，琢磨了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未几，他小心翼翼地出言试探道。
“那个、两位，这套公寓怎么样？其实，这里的主卧特别的大，睡两个人不成问题，隔音也很好，最重要的是，实木床的质量一绝，甭管怎么翻滚，都一点儿事没有。”
他怕唐暮云仍嫌不足，还特意强调了后半句，“您别担心，就是动作再激烈，床垫都结结实实的，保准您能用的住。”
这会，小王看向唐暮云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你懂的”。
唐暮云的耳尖霎时便腾起一片发烫的红，像是血滴过的颜色。
他可一点都不想懂。
站远了些的陈洱却是老神在在，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他甚至略动了动眉梢，向小王递去一道鼓励的眼风。
小王这才吃了定心丸，笑呵呵地拍拍心口，刚想再补充什么，身旁的唐暮云连忙挥手打断，似是害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
抢先一步的唐暮云率先道：“小王，我觉得这房子很满意，就它了，今天咱们把合同签完，等过两天我就能搬进来了。”
果然是爽快又有钱，小王眼睛一眯。
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以前两套房的状况来看，本来以为今天成不了，没想到居然签到了碧海公寓这么一个大单，他看向金主爸爸唐暮云的眼神里都透着欢呼雀跃。
“好嘞，唐先生，这套房租是每个月三万二……”
唐暮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不记名的黑卡，递过去，微笑着点头。
小王：再一次被金钱砸中的狂喜。
唐暮云这边将房子敲定下来，便想着早点回上海一趟，搬家的事情不少，他希望在这周主播赛之前搞定。
于是，第二天下午，陈洱将他送到了机场，本想趁着告别偷亲一下自己的小男友，结果被唐暮云害羞地躲了过去。
“阿云，好几天见不到，不想我？”
没有得逞的狼王不怎么高兴地瞟了他一眼。
而飞快跳下车门的唐暮云在车窗边仰着头，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再见啦，枪哥，周五见。”
————
今天的魔都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等到唐暮云走出虹桥的时候，南方深秋的明朗天气倒让他觉出几丝热意，他打开手机一看，气温提示今日的最高温超过了二十度。
唐暮云抓了把头发，难怪往来的人群中，属自己穿的最不合时宜。
他将羽绒服和厚围巾脱下，搭在小臂处，叫了辆计程车，难得的是一年当中有三百天都在堵车的延安高架今天竟然畅通无比，师傅一脚油门踩到底，等唐暮云到家门口的时候，不过刚至黄昏。
华山公寓十六层，唐暮云从电梯出来，几道密码声后，打开了房门。
家里依旧整洁如新，空气中飘散着清浅的香气，阿姨会定期过来，这次还特意在茶几旁放了一束新鲜的多头玫瑰。
唐暮云看了看新鲜的花枝，正含苞吐萼、悄然欲放，猜想应该是昨天刚放过来的。
他揉了揉眉心，嘴边翘起一点笑意。
搬家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多年下来的书本就要堆满几个大纸箱，毕竟法律人别的没有，大部头的法条与案例解释可谓是一本比一本的厚。
不过，唐暮云没打算把这里的房子退掉，自己直播的时间不算长，虽然在狼人杀主播赛中收获了一些人气，但也算不上在主播圈里稳定下来。
他想，自己还没有做好彻底告别这座城市的准备。
于是，简单地整理了几箱过冬的衣物、平日的生活用品，以及自己那套价格不菲的直播设备，唐暮云用了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将要带去新家的东西准备好了。
秋色的午后，他懒散地陷在沙发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小口喝着。手指划开手机屏幕，找到姚临泽的微信，趁着无聊，戳了戳对方的头像。
【师兄，最近忙不忙？】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姚临泽的电话就径直打了过来。
“暮云，longtimenosee了啊！”
姚临泽最近在项目上碰到了一个印度客户，纯正的咖喱式发音令他印象深刻，因而他也模仿起对方的口音，和许久未见的师弟打起了招呼。
唐暮云被他逗笑，打趣地问。
“怎么，最近没见到，你这是去印度公司搞上市项目了？”
“这怎么可能，我是刚跑了趟香港，结果客户是印度人，听了一个礼拜的印度口音，你也改不过来。”姚临泽撇了撇嘴，“对了，你这是回上海了吗？”
唐暮云嗯了一声，“昨天下午回来的，理了理东西。”
“嘿，那可是太凑巧了！”姚临泽的声音听着兴致盎然。
“我这周四晚上请组里的人吃火锅，之前太忙，升顾问的那顿饭一直没来得及请，这次就算补上了。暮云，你可得一块儿来。”
升职请客是DF律所的老传统了，况且许久不见同事们，凑个热闹也无妨。
唐暮云揉了揉肩膀，笑着应下，“问题不大，你这回在哪儿请客？”
听他这么问，姚临泽的眼皮跳了跳，他咬着牙道：“洋房火锅，还是被他们给宰到了，一个个惦记了这么久，还能让我跑掉嘛。”
沪上的洋房火锅，位于新天地的弄堂里，环境考究风雅，人均消费过千，称得上顶级的火锅料理了。
唐暮云知道姚临泽这次肯定要大出血，唇角噙着些微的弧度。
“老王不来吗？他来了，总不好看着你结账了。”
他和姚临泽私下里都管王par喊老王，向来随意。
姚临泽叹了口气，俨然是失落的口吻。
“老王这几天去深圳开庭了，估计得周末才能赶回来，他那个庭挺重要的，我听手下的律师说，老王都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了，哎，不容易呀。”
唐暮云轻皱了眉峰，习惯性地问：“什么案子？”
话音出口，对方沉默了一瞬，唐暮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再是DF的律师，自然不应当再探询对外人严格保密的案件信息。
他面含歉意地笑了笑，“sorry，师兄，一时习惯了，还以为在所里呢。”
电话那头的姚临泽没当回事，他不以为意地开起了玩笑。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咱们的关系都多熟了，就算你一时间忘了，还信不过我嘛——像我这么富有执业道德的优秀律师还会记不住保密义务吗？”
唐暮云扑哧一笑，倒是乐出了声。
话痨属性上线的姚律师又趁势说道。
“说起来，我们组里那几个实习生，说你最近上了个什么狼人杀的比赛，玩得又帅又厉害，搞得她们被你迷花了眼，一个个都成了你的迷妹。”
“怎么着，你明晚不得带几张签名照来吗？”
唐暮云有些无奈地捂了捂头，从前没见师兄的嘴皮子这么溜，许久不见，倒是功力见涨。
“行行行，我知道了，姚律师，快点工作去吧。”
他使出杀手锏，笑眼一眯，“要不，我就把你今天计费小时里给我打了半小时电话的记录发给你家老大了。”
……
最毒师弟心。
姚临泽火速挂了电话，瘫在椅子上腹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