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风流!

《殿下好风流!》

第 96 章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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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尽仰赖君父德佑恩庇。”萧彦谦恭浅笑之余,不忘扯上谢承泽:“承泽因腿疾困顿已久,今日一朝痊愈,儿臣喜不自胜。”

谢承泽压压腰间长剑,十分自然地跪下补充:“臣媳感激涕零,当日日祝祷,感念列位先祖与君父恩德。”

好家伙,这话赶话的,简直摁着陛下的头、要他当众承认谢承泽的腿是被先祖显灵治好的——刘希恕悄悄一窥,只见銮驾的玄帐掩映下,建德帝脸色铁青。

按说此时该有人替圣上发问——最该开口的便是刑部辖下的大理寺,可刑部尚书正处丁忧不在场,刑部侍郎俞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脸上并无疑惑,似是全然相信恭王夫妇的说辞。其余人见状,也都三缄其口。

銮驾之后的皇室队列中,年幼的萧意满是迷惑:方才明明二哥被独自留在太庙里的啊?他一肚子问题,只是经过猎场一劫后已改了口无遮拦的脾气:先是环视其他人,见他们面无表情;再抬头看看身边萧竟,只见萧竟眉间深沉,似是正专注思考着别的,仿佛置身事外——于是萧意也闭紧了自己嘴巴。

跪久被暂晾起的宁子婴似乎此时终于镇定,插话:“恭王妃这伤疾……果真是大魏先祖显灵痊愈的?”

萧彦淡然道:“自然是真,之前御医轮番诊治过承泽伤势,皆云无药可医;可怜爱妃他本立志要做个保境安民的良将,北境南境磨砺多年,本该渐上青云,却因伤困顿消沉,况且还几番差点危及性命——众人都曾见证。今日若非先祖垂怜,又岂可恢复如初?”

宁子婴眨着眼睛,谦卑解释:“外臣并非质疑,只是见康王殿下久病未愈,且礼王殿下又忽发隐疾;若真如此灵验,何不让他们也去祝祷一番?”——言下之意:若真灵验,那皇室子孙但凡得病治不好,都去太庙祝祷便是了。

语气诚恳,语意嘲讽。

萧彦一早见他跪在此处便明白当下情形,只是暂且没顾得上他而已,此时见他开口掺和,恰如想瞌睡时有人递枕头,顺势道:“旁人儿臣不知,只是承泽的伤却是命中本无、乃为奸人谋害,先祖保他、亦是保大魏国运。”

宁子婴识趣地闭了嘴。

但已来不及,刘希恕及时重提起初的话头:“现知雍世子派人暗中散播对恭王殿下不利的谣言,而王妃又是在与雍国交界的南境水面为救殿下而受伤。如今看来,只怕其中恐有阴谋——还请陛下下旨细查!”

建德帝振声喝道:“礼王亟待医治,朕已吩咐速速回宫,你们还在此争吵不休,莫非罔顾君威!”

满朝官员沉默候立。都听得出圣上与恭王之间有龃龉古怪,且每个人的话都是漏洞百出——可这当口,众人几乎一致地保持观望。

但见建德帝动怒,众人本待就此收场,唯有沈琼依然不依不饶:“事关皇家声誉,也关乎雍世子清白,岂可耽误,还请陛下立即下旨明查此事!”

没人能把一个跪地不起的御史怎么样,除非硬拉他起来绑走,否则谁也别想走。

建德帝脸色愈发黑沉,听得出强压怒火:“兹事体大,哪位爱卿愿意替朕查明此事?”

——没有直接指派,而是询问谁人自愿。这个场面,聪明人都该缩头一声不吭。

“臣愿领旨查察此事。”官员队列靠前处,有人迈出。

萧彦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是俞进——事关皇室,礼部下辖的太常寺,刑部下辖的大理寺都有理案职权;而朝中对俞进的评价一贯是“不避水火、不藏私心”,此时他站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建德帝慢慢靠在椅背,看向这些或站或跪、挡在自己驾前的臣子,“呵”地一声短笑,意味不明:“好,且放手去查吧。”

刘希恕没忘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提醒:“陛下,城中现有心怀叵测之人,”他明明白白地盯住宁子婴:“还请容城防营排查,以免回宫路途旁生不测!”

建德帝肘压膝上,怒极而笑:“由你排查,朕明日还能回宫否?”

内监赶紧喝道:“城防营卫,尔等是在玩忽职守,还是在故意阻挠陛下回宫?!”

事已至此,刘希恕自然还要硬杠,未及开口,忽然被他爹过来一脚踹倒。

刘益全诚惶诚恐,跪在儿子旁边:“城防营都卫履职不力,请陛下降罪!但圣躬安危关系大魏上下,陛下虽爱子心切、想尽早医治礼王殿下,但臣等首要职责却是维护陛下周全!”

建德帝面色略有和缓,刘益全继续道:“臣有一策,既不耽误陛下回銮、又能加强沿途防护:禁卫虽精干,到底人手有限;历来首阳郊营驻兵离庆都不过三十里地,还请陛下传令,调遣郊营人马前来接驾,加强防备。”

萧彦微怔,一时拿不准这老滑头到底向着哪边:首阳城郊大营屯兵八千,虽与其他大城兵营相比规模不大,但足够控制眼下局面——看来这老泥鳅见君父安然无恙,立马站到儿子对立面:父子两人各投一边,无论那边赢,刘氏不至于一败涂地无可挽回。

建德帝“唔”了一声:“便依你所言——传令与郊营。”

宁子婴向前膝行几步,委屈得几乎泫然欲泣:“陛下所言所令,外臣不敢置喙。但眼下禁卫的指控关系到外臣清白,更关系宁雍王室的清白。外臣无力自证,唯有自请在陛下銮侧侍奉——若真如禁卫所言,有受外臣指派的谋逆之人途中挡驾,请陛下先将外臣诛于驾前!”

近乎赌咒发誓。

建德帝似有动容,反倒出言宽慰:“清者自清,驸马不必多虑。”

话虽如此,但宁子婴主动行至銮驾侧、与内监并立时,建德帝却并未阻拦。

那么接下来便该去行宫暂歇,等待郊营来接驾。

萧彦与谢承泽对视一眼,看得见彼此隐藏的焦虑:眼下城防营向着他们,君父多疑,显然对内卫也心生怀疑、不敢轻信,迫于形势、且不可能在百官面前自揭家丑,暂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这一状态原本可以持续到明日回宫,这一夜之间他们可以伺机而动;但若郊营到来,君父多了依仗,形势便将立时扭转:萧彦很可能被再次就地秘密处决。

但此时不可能当众违逆圣意。

一个内监顺势上前要谢承泽解剑:“恭王妃无御前佩剑之封,于礼制不合,还请解下。”

萧彦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太庙里对他下手的其中之一,想来另一人被谢承泽砸破额角,不便露面。此时这人已恢复了瘦小形态,低眉顺眼。

谢承泽无话可说,只得卸剑。同时刻意盯了一眼这人袖口,哼道:“大监的礼数也不周全吧,御前侍奉,居然破衣烂衫的。”

——方才这两个“托达”身形暴涨,衣衫微有撑破,谢承泽这么一说,这人不及细看,慌忙道:“奴婢该死,这便去更衣了再来伺候。”

这人退下,沈琼也起身让至一边,銮驾便终于要继续前行。

吉服金冠之下,谢承泽目若寒星,全身暗暗蓄力——卸下剑,他袖里还藏了把匕首,眼下距离銮驾不过五步:五步,从前在北境,闲时他向草原猎户学狩猎伏击,可以平地跃起、闪电一击,恰是五步之距。

目前支走一个对手,单凭驾旁一人,拦不住他;待进了行宫,他们便再无接近圣上的机会。

如准备狩猎的狼竖起尖耳,他微不可察地按向袖里匕首。

萧彦瞧得分明,轻描淡写地牵住他衣袖往后一带:“承泽过来,你腿疾初愈,咱们走慢些。”

——当众弑君,即便得手,也会被当场大卸八块,萧彦也脱不了干系;但若君父一死,当前局面下萧彦只要一口咬定不是自己指使,仍有机会趁乱翻身掌控——他并非愚蠢,这是逼的急了,哪怕自己即刻身死,也想给萧彦争取一线生机。

谢承泽尚不肯退,萧彦重重捏他手背,轻轻道:“乖乖的,听话,且让别人走前面,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萧彦握着他手,在袍袖下慢慢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

即便露出獠牙、下一刻即将发狂撕咬对手,也还是他萧彦的狗崽儿——谢承泽转头看他,终是顺从地散了浑身几欲透衣而出的决绝杀气。

礼乐渐渐再起,禁卫开道,众人行于銮驾之后,一路静默无声。

行近陵园门前,皇后早已率众嫔妃女眷整装相候。

林风吹过,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儿枝头啁啾。萧彦微微咳嗽,以袖掩口。

出了这道门,城防营的人听他号令应是等在门外——可如今怎么办?难道只装作无事发生?刘希恕方才挨了踹,正丧魂落魄地走在老爹旁边,听见后面恭王动静,正想偷空回头讨个主意,就听一道破空之声从前方短促而来——

一颗石子,冲着銮驾去的?!

虽然站队了恭王,但多年禁卫的本能让他立即想要出手拔刀、拦下袭击护驾——他爹自然也是同样想法、且快他一步——两人几乎同时变化步伐,结果却忙中出错,臂弯相撞之下,两把刀都没能出鞘。

眼睁睁看着那石子呼地从他父子二人之间飞过——直直冲着銮驾,不,冲着行在銮驾旁边的宁子婴面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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