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诈之徒

《诳诈之徒》

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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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得出什么?”妙莲悄不作声地站在蔺氏身后,心底因为一个大胆的猜测,而红晕滚滚。

蔺氏吓得一哆嗦,一个指头弹在妙莲额头上,“你一个姑娘家,乱问什么?”继而,又眉飞色舞地回房去。

妙莲跟了她一路,见蔺氏回了房,就翻箱倒柜地把压箱底的好衣裳拿出来,狐疑地问:“家里要来客人吗?”

“……姑娘家,哪那么多的话要说?去,到后面找你三个妹妹做针线去,有你的好处呢。”蔺氏把妙莲向外一推,盘算着见“贵人”时,她可千万不能露怯,又折腾着,把自己不舍得拿出来戴的几枝金簪子翻了出来。

妙莲脸颊臊得通红,扭扭捏捏地走到后院里,先去西厢里坐了一坐,只见蘅姑莫名其妙地穿着一身灰不溜秋、臃肿难看的旧棉衣、棉裤,蕙娘屏气敛息着,唯恐哪个举动惹到蘅姑。

妙莲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子,就向堂屋走,不见邹氏在房里,又拐向后面的抱厦,走到后廊上,就听邹氏好声好气地说:“亲姊妹,哪有那么大的深仇?蘅姑不对,你教她就是了。现在闹得连荣宝那个小东西都不敢大声喘气。”

“婶娘,”妙莲狐疑着,不知道二叔一家出了什么事。

“莲姐姐来了,”红豆招呼一声,看妙莲眉梢眼角带着隐隐的笑意,就说:“莲姐姐大喜。”

邹氏想起扈婆子来找李正白,也只当是来说妙莲的亲事,笑道:“定下来了?是哪一户人家?”

“……早就定下来,这会子,只怕是来商定日子的。”妙莲也曾疑心过李正白两口子要退亲,可是那个扈婆子一来就说她年纪大了,显然是要催着李正白两口子早点将她嫁出去,走的时候又笑吟吟的,可见,扈婆子已经说服李正白两口子了。

“是个什么人家?”邹氏拉着妙莲进抱厦房里坐,妙莲羞赧着,声如蚊呐地说:“是城西猫儿巷里杀猪匠家,”一个温和、敦厚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脸颊的红晕更深了,“……娘已经在熨衣裳来,只怕明后两天,人家就要过来了。”

杀猪匠家?邹氏吃了一惊,“我们进京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听说过这事?”

“……娘怕二叔、二婶笑话,不许我提。”妙莲松了一口气,庆幸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

“胡枝扯叶!咱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嘲笑人家做什么?”邹氏又细细地问妙莲嫁妆准备得怎么样,屠户家给了多少聘礼。

红豆坐在绣架前,听着邹氏、妙莲说话,瞥见窗口上蘅姑的身影一闪而过,瞅见她原本窈窕纤细的身子,好似被灰布口袋吃得只剩下个脑袋,觉得好笑,就噗嗤一声笑了。

“哼。”蘅姑闪身走了过去。

妙莲错愕地说:“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和她二姐姐怄气呢,”邹氏也气红豆太固执,但当娘的,还跟孩子计较,这日子就没法子过了,“红豆,你妹妹等着你跟她和好呢。”

蘅姑几次三番地过来探头,又故意地不穿蕙娘的衣裙,只把李正清没中举前的旧衣裳套在身上,明摆着是要逼着她先低头。红豆虽摸得清蘅姑的思路,但一时半会难以理解,继而,心想莫非是因为蘅姑把她当亲姐姐,以为为难她自己个,她这亲姐姐就会低头?而她对蘅姑,始终隔着一层,所以,觉得她这“苦肉计”十分的可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娘,”

“你说。”邹氏巴巴地望着红豆。

红豆理着丝线,沉吟着说:“反正蘅姑在家里也要干活,不如,叫她来伺候我,我一个月,给她二两银子。”

“这怎么能成?你银子多得烧手?”邹氏眼角不住地抽搐,觉得这个二女儿太不把钱当钱了,“银子到她手里,连个响都没有,就叫她打了水漂!你存不住钱,还是叫我来替你收着。”

“娘,”蘅姑按捺不住,跳了进来,“二姐姐要给我钱,你拦着干什么?你不是说,二姐姐挣的,都是她自己个的,不许算计她的吗?”

“小蹄子,你敢跟我犟嘴?”邹氏的巴掌抬了起来。

蘅姑不计前嫌地跑到红豆背后,巴巴地问:“二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陡地记起旧仇,蘅姑扯着棉袄上脱下来的线头,抠着棉花,吸了吸鼻子,“你是逗我玩的?”

“只是,我给了钱,你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罚你的钱。”红豆走去开了镜匣,拿出五钱重的碎银子丢给蘅姑,“先给你五钱,后头的钱,你能不能挣得到,还没个准呢。”

“哼,就不信,我没你能耐!”蘅姑紧紧地攥着碎银子,邹氏走来伸手要抢,蘅姑忙向一边跳去,“二姐姐挣的,是她自己的;我挣的,也是我自己的。”

“你什么事都没干,怎么就是你挣的了?”

蘅姑忙走到桌子边,拎起茶壶,见里面空了,赶着说:“我给二姐姐沏茶去。”

“才刚还说一百年也不理人家,这会子,就一口一个二姐姐,叫得那叫一个甜。”见两个妹妹终于和好了,蕙娘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蘅姑盘算着二两银子到手,给自己买件红衣裳穿,只略皱了皱鼻子,就兴头着向外头去。

“红豆,使不得!”邹氏急了眼,“你有什么活叫她干,只管使唤她就是。给钱太见外了。”

“娘,我自有主张。”红豆算看明白了,活,蘅姑干的最多;祸,蘅姑惹的也最多。干活没有赏,惹祸没有罚,才会把蘅姑养成眼前这副惫懒、莽撞性子。无广告网am~w~w.

“红豆——”

蕙娘扯住邹氏的袖子,柔声细语地说:“娘,由着她们去吧,好不容易两个和好了,你又多事——我们的绫子呢?裁好了,我们一起在二妹妹这做针线。”打量一番,见红豆把这三间屋子布置得十分雅致,不禁后悔没先争这三间抱厦房。

邹氏叹了一声,决心改日再拦着红豆给蘅姑钱,她走到前面,把裁剪好的石榴红绫、樱草色绫子都拿来。见妙莲在,又给了她一副石榴色红绫鞋面,见蘅姑拎了茶水进来,又殷勤地替红豆揩拭桌椅,就去照看荣宝了。

夜渐渐地深了,二更时分,蕙娘带着妙莲去西厢里睡下。

蘅姑打了洗脚水来,自己烫了脚,见红豆还在做针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还不睡?等会子,娘就要来说咱们浪费蜡烛了。”

“我再缝上几针,你先睡。”

蘅姑也不客气,擦了脚,上了红豆的床,只觉得她的床铺,比蕙娘的更香更软,躺下后,不禁好奇起来:“陶家是个什么样?”

“那得看你是什么人了,是主子,当然逍遥自在、衣食无忧。是奴才,那就是个龙潭虎穴。”

“你这样的副小姐呢?”蘅姑枕着手臂,回忆着红豆被陶家送回家时的体面,那一群群披金戴银的媳妇子,笑靥如花地恭维着红豆,她站在一旁,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副小姐,也是打下面爬上来的。而且,”红豆略顿了顿,“我服侍的那位,性子不大好,在他身边,每天都要提着一颗心,惹恼了他,少不得就要被撵出去。”

“撵出去?撵回家吗?”蘅姑天真地问,红豆好笑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撵出去在庄子里干活,过了两年,年纪大了,就要配小子了。”

蘅姑还要问,邹氏走来,催促说:“快些睡下吧,剩下的活,等白日里再做。”

红豆答应一声,也不想回忆早先那些难熬的岁月,熄了灯,就在床上躺下,才刚有些睡意,门呀地一声响了,又见蕙娘摸着黑走进来,爬上了床。

“你怎么过来了?”蘅姑问。

蕙娘说:“院子太大了,我害怕。”

“怕有鬼吃了你!”蘅姑促狭地伸手向蕙娘头上一抓,蕙娘恼了,抓着她的手腕,翻到床里面,和蘅姑撕扯个没完。

不知不觉间,天又慢慢的亮了。

红豆起身后,就把蘅姑叫了起来,蘅姑抱怨了一句“叫我再睡一会儿”,红豆好笑道:“不想要银子了?”

蘅姑听见这话,一骨碌地坐起身子,被子敞开一道缝,冻得睡梦中的蕙娘哼唧了一声。

荣宝啊啊地叫着,握着一块烧饼走来,红豆向他身后看,望见妙莲羞涩着跟进来,就请妙莲坐下。

蘅姑促狭,脱了荣宝的鞋子,把他提溜到床上,指了指蕙娘,“去,喂给你大姐姐吃。”

荣宝话说不利索,但听得懂,趴在蕙娘枕头边,就把自己啃得湿哒哒的烧饼送到蕙娘嘴边。

蕙娘闭着眼,砸吧着嘴咬了一口,骤然惊醒,忙捂着嘴将烧饼吐出来,使劲地在荣宝脸上一掐,“坏荣宝,恶心死人了!”

蘅姑笑道:“一大早,就死呀活呀的,也不嫌忌讳!”搂着荣宝,就扯着嗓子叫荣安。

邹氏忙不迭地走来,解释说:“你爹打听到梧桐巷里有一家私塾,带着荣安去私塾了。”

蕙娘、蘅姑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那个先生姓闫?”

“你们怎么知道?”

蘅姑噗嗤一声笑了,“好啊,才笑话过狗儿,咱们家荣安也要去做贼了。”见邹氏的脸耷拉下来,忙止住笑,又看她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涂脂抹粉的,纳罕道:“娘,你要出门?”

邹氏说:“你莲姐姐的婆家人要来,可不得先准备着?怎么着都得给你莲姐姐长点脸不是。”又忙着去叫胡六嫂准备茶水、点心,就又出了这边。

蕙娘、蘅姑好奇地打听妙莲婆家的事,姊妹三个就都起了床,洗漱之后,吃了饭,依旧在这抱厦房里做针线。

那边厢,蔺氏早早地打发李正白、荣喜父子两个出门,就一直留心着门上的动静,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心焦得连早饭也顾不得吃。

将近午时,总算听见了敲门声,蔺氏不等奉官,先一步地开了门,果然瞧见扈婆子领着一顶轿子、三辆马车赫赫扬扬地过来了。

扈婆子堆笑道:“大太太,替奶奶进去传个信吧。”

“等一等,我这就叫我弟妹出门来接。”蔺氏似乎想穿透轿帘,看一看“贵人”的模样,立住脚再三地打量轿子,一无所获后才失望地走进后院,大老远的就说:“弟妹,快,快出来!家里来客了,好大的阵仗。”

“这个嫂子,还是改不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毛病。一个杀猪的,能有多大阵仗?”邹氏腹诽着,整了整袖子,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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