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节短暂的放松过后，再到学校，紧迫感自四面八方将他们包裹起来。
每一声新年快乐，都在清楚告诉他们，他们已经一脚跨近高考一大步。
天气稍微回暖，春意在枝头羞怯地绽放，校方便开始策划安排高三学生的春游，敲定了几个地点，最后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学生自己。
高三年级各个班级通过课余时间的投票，一致决定去海底世界。
校方认真挑选的日子是大晴天，在其他年级同学羡慕的目光中，他们排队上了各班的大巴。
自高三以来，陶听仙的书包中第一次没有一本书，反而全是零食。她带上耳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车辆还未发动，坐在前排的人突然骚动起来。
她睁开眼，取下耳机，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怎么这么卷！背着我们偷偷看书！今天学校是希望我们能够放松放松的，你怎么还在学习！”
“我就要这个时候看，都成习惯了！不看我浑身难受！”
陶听仙挑眉，耳边的英语课文还在继续播放，她安静地重新戴上耳机，闭着眼睛打瞌睡。
伴着英文录音，陶听仙睡得很沉，哪怕一路上其他人吵吵闹闹，甚至是拿着话筒唱歌玩游戏，陶听仙也没有被吵醒。
路程过了大半，陶听仙才醒来。她的半个身子已经靠在沈芥的身上，不知道靠了多久，她坐直，心虚地帮沈芥按摩肩膀。
“醒啦？”沈芥将腿上堆着的大堆零食递过来。
“都是给你的。”她停顿了一下，“是谁应该不用我再多说吧？你肯定知道。”
陶听仙懵懵地接过，对面的谢寻戈恰好侧过头，对上她的视线，眨了眨眼。
耳边的课文太过催眠，她拿起手机先点下暂停，准备切换成音乐。最顶上的消息通知栏显示“讨厌鬼”给她发了52条消息。
陶听仙：“？”
她点开消息框，刚点开他拍下来的窗外天空，谢寻戈又发来一条消息。
【讨厌鬼：你终于醒了，果然是猪猪。】
【不做睡仙：？】
【不做睡仙：这就拉黑你。】
【讨厌鬼：大哭.jpg】
【讨厌鬼：你好冷漠，伤心透了。】
【讨厌鬼：哄我也没用。】
陶听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带着满头的问号，抬起头朝谢寻戈那边看了一眼。
他还在低头看手机，嘴角上扬。
学校为了让他们紧绷的神经放松，做出的决定不得不说很有意义。
毕竟眼前就有一个因为太过开心和兴奋，行为与思想都变回小学生的例子。
【讨厌鬼邀请你和他一起听歌。】
陶听仙点下同意，然后抬起眼看谢寻戈，他咬着糖，嘴角的笑意就未落下过。
过了几秒钟，她耳中传来欢快的琴声。
陶听仙一边听，一边向上滑动，看他前面给自己发的消息。
她收到的每种零食，谢寻戈都给她详细描述了一番味道。
选择太多，她犹豫了会，最后撕开谢寻戈正在吃的抹茶味棒棒糖。
等糖果融化，大巴车也行驶到海底世界的门口。
耳机中的音乐仍然在播放，谢寻戈选择的这个歌单安静又轻快，非常适合当游玩的bgm。
陶听仙将音乐声音调低，摘下一只耳机，听梁老板定下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后，和沈芥慢悠悠并排向海洋馆走。
大概是每个学校的老师在选择时间上都太过心有灵犀，同一天春游的，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学校。光从门口往海洋馆走的短暂距离，就看见很多穿着不同校服排着队经过的稚气学生。
“真青春啊。”陶听仙看着队伍后排偷偷和朋友拉着手并排走的初中生，笑眯眯地感叹。
沈芥毫不客气给她后脑勺敲了下：“你现在也是青春的高中生。”
“但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快乐了。”陶听仙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做了个鬼脸。
沈芥：“嗯嗯嗯。”
海洋馆的入口处有一条路是半弧形玻璃的海底通道，哪怕来过几次，陶听仙还是难掩喜欢。
目光所及之处，有小鱼群飞快变化队形，在其他鱼中间穿梭。
头顶的光线突然暗下，陶听仙抬起头，鳐鱼缓慢游走。
海底通道并不长，她站在入口，尽头的人也能一眼看到她。
谢寻戈举着手机，本来在拍距离他很近的这条小丑鱼。
她踏进的瞬间，谢寻戈余光立马捕捉到她的身影，他不动声色的调整手机的方向，画面中央变成她。
停顿几秒钟，谢寻戈再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好像只是无意拍到她。
相比于谢寻戈的小心翼翼，沈芥身为陶听仙的御用摄影师，光明正大地抓拍她的一举一动。
“你就当我不存在。”沈芥举着手机，调整聚焦点，冷静抓拍一张她抬眼看向镜头的画面。
陶听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现在轮到我给你拍了！”
沈芥试图拒绝：“不……”
“我很会定格美丽的！而且最后一次高中春游了，留个纪念嘛……”陶听仙可怜巴巴看着她。
沈芥最后在她的目光下妥协。
走到地势较为复杂的展区，不仅分岔的路口变多，人也增加了许多。哪怕拉着手，她们也总是被人流冲散，然后再艰难地重新找到彼此。
又是一个路口，陶听仙视线中的沈芥身影逐渐被其他人遮挡，她朝着沈芥离开的方向追了一段路程，但迟迟不见她的身影。眼前倒是出现很长的展缸，将道路隔开，却能看见展缸对面的人和景象。
陶听仙给沈芥发了条消息，两人说定她们一会见面的目的地是海洋馆后，便顺着展缸走。
她跟着一条游动速度和她行走速度差不多的小丑鱼走了一段距离。
偶尔有人迎面走来，他们平淡地交换目光，然后擦肩而过。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水，海洋生物慢悠悠地在其间游动，随着它们身体摆动，水也跟着漾出波纹，一圈一圈淡开。
耳边的乐声逐渐淡下，她目光锁定的小丑鱼还在继续向前游，陶听仙脚步一顿。
小丑鱼摆着尾巴，从谢寻戈唇前游过。
她和谢寻戈隔着海洋生物，与被照成深蓝色，波光粼粼的水遥遥相望。
就像无数个偶像剧播放到主角偶遇一样，从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们耳边播放的歌，恰好切换到舒缓又浪漫的曲调。
眼中随意游动的鱼群似乎也踩上了节拍，陶听仙除了音乐，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不算小的鱼群从她眼前游过，刚好遮住谢寻戈的脸，陶听仙才眨了眨眼。
耳边轻柔的女声在用英文唱“Iloveyou”。
谢寻戈看着她的方向，张了张嘴，轻声跟着说。
“我喜欢你。”
声音轻飘飘地落下，但又重得连他心脏都颤抖。
恍惚只觉，眼前的鱼群似乎放缓了速度。
陶听仙同样清晰听见耳边轻缓的声音，心跳加快几分。
女声还在反复唱着喜欢，她却听出相同歌词背后，层层递进的感情。哪怕现在要她写出感想，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分析出一二三四五六来。
瞬间从偶像剧变成了青春励志奋斗向上的教育剧情。
陶听仙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
对面的人终于没再被鱼群挡住，他嘴角也带着笑意，低头在手机上按动几下，陶听仙的手机下一秒便震动着提醒她有新消息。
【讨厌鬼：我走丢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讨厌鬼：我不认识路。】
谢寻戈要是不认识路，全世界的人大概都是路痴吧。
陶听仙一个问号还没发出去，他紧接着又发来一张猫猫流泪的表情包。
结合他前面发的消息，可以说很委屈又无措了。
陶听仙删除自己打下的问号，决定短暂认为他确实是路痴。
【不做睡仙：可以，我带着你，让我们一路偏离目的地。】
【不做睡仙：（放心吧，我一定会搞砸的.jpg）】
【讨厌鬼：我来找你。】
陶听仙站在原地等他，顺便翻出自己在入口顺手拿过的地图。
“我准备去海洋馆，你和我一起去吗？”
“好啊。”谢寻戈毫无异议地同意。
“只要是你，去哪里都可以。”
陶听仙对比着地图，真的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带着谢寻戈左绕右绕，就是到达不了海洋馆。
两人绕了一大圈，谢寻戈走在她身侧，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眼看着海洋馆的“人鱼”表演可能都快结束了，陶听仙拉拉他的衣袖，将地图塞给他：“我不行，还是你带路吧。”
“我就想去看一眼。”陶听仙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好。”谢寻戈脚步没停，继续往前，才走了一分钟不到，眼前展馆的入口上，便写着陶听仙苦苦找寻一两个多小时的“海洋馆”三个字。
“你看，其实你已经找到它了。”
谢寻戈顺手在她头顶轻拍，笑道。
“值得表扬。”
“虽然那时候，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也看不见我。”
“但没关系，我喜欢你这件事，只要现在的我知道就够了。”
